第五章 跨越鸿沟-《我们的107》

    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107汇集了五省七市的精英,七花齐放,七语争鸣,107的语言文化便显得格外多姿多彩。

    一干兄弟都有着扎实的国文底子,最起码见面时都能操着一口象模象样的普通话——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广东仔有型。天不怕地不怕,只怕老广说官话,所谓官话就是普通话,广东人似乎在学习普通话的过程中总是面对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在天资聪颖的有型眼里,这道鸿沟或许已被缩小成一道阴沟。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有型在官话方面真的能比其他老广们具有更大的优势———三峡大坝说建也就建了,几年的光景一不小心已经天堑变通途,而城市阴沟问题叫了几十年也没见解决———沟的大小并不代表问题解决的难易程度。通往普通话的道路上,有型是痛苦的,还好,他并不孤独———我们比他更痛苦。

    纠正有型的普通话在107宿舍的“四年计划”里被列入了五个一工程。大哥很有派头地挥挥手:“要当做头等大事来抓!要精诚团结,不畏艰难!要耐心细致,巨细靡遗!”大哥的这“十六字方针”被与会者一致评为当年度最有价值的空话和最有内涵的废话,并得到了坚决贯彻执行。就在我们以为成效卓著而欣欣然甚乎踌躇满志的时候,我仅存的信心和耐心却被有型的一句话击得粉碎。

    那日尿意盎然下匆匆直奔厕所,无意瞥见杵在厕所外水房里的有型,便随口问了句“有型你也上厕所啊?”这厮是这么回答我的:“我不上气所,我洗衣否。”那一刹那,我顿觉手脚冰凉气血翻腾胸口烦闷真气逆行,一腔尿意瞬间化作全身冷汗又随即被一股无名邪火蒸发地一干二净,那一瞬间,我就是《鹿鼎记》里的陆高轩,原本满心期望面前的韦公子能识得古碑文,结果却悚然发觉这个韦公子讳小宝终究只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无赖。伤心懊悔愤怒心中委实是五味杂陈:厕所的ce我教了你十几遍,衣服的fu我讲了不下几十次,你他奶奶的还跟我“气”所衣“否”,枉我帮你抄那么多拼音字母,枉我每天逐字逐句纠正发音,越想越气,越想越火,就在我走火入魔前的那个瞬间,我用灵台仅存的最后那丝清明把满腔怒火磅礴成一声怒吼:“还我青春!!!!”

    若干年后,有型和我谈到这段往事,一口咬定说我当时叫的是“给我豹胎易筋丸的解药!!”很显然,如果当时我的确是这么叫的话,那我即便是掏出把水果刀把有型捅死也无需坐牢,因为从法律角度来讲,那时的我绝对不是一个具备完全独立民事行为能力的自然人,———有型因此得到经验,以后每次在被我怒斥为白痴时都要回报一拳两脚,还美其名曰“白痴打人不犯法”———而堂堂杨哥是断然不会把方寸乱到那个地步的,因此我们有足够的理由对野史官有型 的胡说八道极度无视。

    有型并没有被我的佛门正宗内功狮子吼震住,他依然很无耻地用他那口广东普通话玷污着107全体指战员纯洁的听觉神经,尤其在打电话的时候,这种造噪运动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基本上每次他拿起话筒,我们就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强捺住夺门而出的冲动,而如果此时有人能撒下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的玫瑰花瓣,那么107将名副其实地成为“鸟语花香”的人间天堂(当然,倘若前句去掉那个“瓣”字,那107基本上就只能做为肉饼品牌流传于世。)

    当某个雨日,有型这厮再次大放厥词叫嚣着要出去收衣“否”的时候,六位兄弟对视一眼低头无语,大家心照不宣,对有型的社会主义改造运动终告破产。自此以后,此事再也无人提起,“有型特色”的普通话逐渐被大家所接受并习惯,大三时兄弟们蓦然发觉,有型的普通话已然“不治而愈”,而据前往广东考察的老大和杰杰所说,有型如今甚至已开始教别人说普通话了。每当想象这厮马不知脸长地纠正别人发音时的样子,我都不禁失笑出声。

    有型的普通话对我来说始终是个谜:当我们费着九牛二虎之力拼命想帮他填平阴沟的时候,他执拗地逡巡着不肯靠近;而当大家已然放弃的时候,他却轻松一跨便过了鸿沟,脚步之轻盈,步伐之稳健,让人觉得仿佛那道沟于他而言从来不曾存在过。或许打开始我们便已经错了,我们一相情愿地画了个框,逼着有型穿过去,这种框和从小父母师长加诸于我们身上的并无二致,不管出于何等目的,对受者而言都是不公平的。扪心自问,我们内心深处对周围的人尤其是朋友或多或少都有着类似的框框,先勾勒出自己期望的轮廓,再迫着朋友丝毫无差地嵌到这个轮廓中去。然后被不愿为你改变的朋友所伤害,同时又拿削足适履的痛苦去伤害愿意为你改变的朋友,等到大家全部遍体鳞伤的时候才发觉,或许真正的朋友并不是把对方改变成你心目中的样子,而是要容得对方做回自己。感谢有型,倘若不是他大一时的坚持和执拗,我可能至今都无法明白这个道理。朋友间本不该有所期待的。得之,我幸;弗得,我命。如是而已。而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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