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膀大腰圆长得像鲁智深的心理师-《女心理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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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顿相中了一套藏蓝色的西服,还有配套的红色条纹领带和隐格衬衣。柏万福虽然瘦弱,骨头架子还很匀称,好衣服一上身,人立马就精神起来。
“像个银行职员。”他自己说。
“当然了,这叫证券蓝。”贺顿说。
“心理所也不是储蓄所。”柏万福提出异议,其实是心疼钱。这套衣服,可能比他有史以来穿过的所有衣服的总和还贵。
“来的人,多半是有身份有头脸的人,你也要旗鼓相当。”
柏万福摸着价签说:“要不咱们再走走,货比三家?”
贺顿说:“耽误不起那么多时间。诊所现在是空城计,来了电话,无人应答。”
柏万福说:“就算是有人应答,也不见得能成就一笔业务。基本上是无用功,工厂管这叫废品。”
贺顿说:“这可跟工厂不一样。虽说没有成交,可人家知道了有这样一家机构,知道这家诊所时时刻刻有人值守,这就是口碑。日后他有了问题,也许就能想起咱。”
柏万福说:“不就是证券蓝吗?访访有没有便宜点的?人家也不会扒拉着我的脖领子看商标,大体上像那回事就行了。”
贺顿说:“不成。一分钱一分货。”
柏万福说:“那你这个公司给我报销西服钱吗?”
贺顿说:“想得美。”
柏万福说:“这可是工作服。除了到诊所上班穿这套衣服,别的场合我敢穿吗?要是叫原来厂子里的弟兄们看到了,还不得成群结伙地找我借钱?”
贺顿说:“你就是把它当成了工作服,也不能报销。再说,里出外进花的还不都是我借来的钱?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
柏万福说:“舍下的孩子快有一个幼儿园了,套下的狼崽子屈指可数。”
贺顿说:“时候不早了。交钱走。”
两人回了诊所,录音电话上显示有几个人来过电话,打开一听,都没有留言。打电话的人都心中惴惴,面对机器,不愿倾诉。串串忙音,好像白雪皑皑的大地上小兽的脚印,你知道它走过,却捉不到它。
柏万福说:“咱这是守株待兔。”
贺顿说:“也不能扯开嗓子大张旗鼓地到街面上吆喝,那是磨剪子。”
柏万福说:“外国怎么招徕顾客?”
贺顿说:“刚开始也是没人来,后来不断宣传,大家知道了心理健康也需要别人帮助,慢慢就成了习惯。”
柏万福说:“用了多久?”
贺顿说:“资料上说美国用了二十年。”
柏万福说:“乖乖,中国最少要用四十年。”
贺顿有些奇怪,说:“凭什么这么说?”
柏万福说:“就凭中国穷,就凭中国人多。胃还没填满,谁还顾得上心。”
贺顿说:“也对也不对。中国现在是有人连饭都吃不饱,但也有人得肥胖病富贵病。中国人也许用不了你说的那么长时间。”
柏万福说:“就算用不了四十年,三十年也是有的。到那时候,咱俩都住敬老院了。”
两人说着,来了电话就接,没电话就看心理方面的书。柏万福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就问,也算其乐融融。
预约成功率大约在百分之一。也就是说,一百个电话之中,只有一个人会决定来这里一试。除了贺顿自己做心理师以外,沙茵和其他外聘的心理师也常来。
柏万福说:“我预约下了一个来访者,只是他的要求有点怪。”
贺顿说:“什么要求?”
柏万福说:“那人是个男的,姓武,武松的武。听声音,五大三粗。”
贺顿说:“这又怎么啦?又不是景阳冈上打老虎,和声音高低没关系。”
柏万福说:“估计有点关系。他说,要一个高大威猛的心理医生给他看。”
贺顿说:“真奇怪。我听说过要博士的,还听说过要有留洋背景的,还听说不要男的或是不要女的,可没听说过对身高体格有要求的。看来,把咱们这里当拳击场了。”
柏万福说:“我也不知道你同学当中,有没有膀大腰圆跟鲁智深那模样的心理师,要是有,我就和来访者最后定下话。要是没有,也就趁早别揽那瓷器活儿。”
贺顿思谋了一下,打了几个电话,对柏万福说:“你就和来访者最后约定时间吧,明天下午三点。”
柏万福是个稳妥的人,说:“哪一位啊?我觉得常来的这几位心理师,没一个身材够这标准,除非你发展新生力量。你那边还没敲定呢,先把这边定死了,是不是悬啊?还是先找着长得跟施瓦辛格那模样的男心理师,咱这边再操作不晚。”
贺顿说:“你放心好了,都交给我安排。”
第二天下午两点半,柏万福沉不住气了,说:“你约的心理师什么时候到啊?我可跟人约的是三点。这就快到时间了。要是来访者都到了,咱的人才呼哧带喘地进来,恐怕给人的印象不大好吧?你赶紧打个电话催催,是不是头一次到咱这儿来,找不到地方了?”
贺顿说:“你还挺操心的。没事。”
两个人就等着。十几分钟过去了,来访者没到,膀大腰圆的心理医生也没到。柏万福坐不住了,说:“你约下的这个心理师咋回事啊,太不守信用了。”
贺顿头也不抬地说:“你放心。人家也是老江湖了,估计不会误事。”
柏万福说:“这个来访者可是我约下的,是我捶胸顿足地跟人家保了证的,要是心理医生迟到,我的脸往哪儿搁?”
贺顿火了,说:“你还有完没完啊?这不还没到时间吗!沉住点气。你把我的头都吵大了。”
柏万福一想也对,就算出了个三长两短,也得贺顿收拾残局,就不再啰唆。到了还差五分钟三点的时候,门铃终于响了。柏万福抹抹头上的汗说:“我的天!总算来了。总算赶在来访者之前到了。”说着,三脚并作两步去开门。
一个彪形大汉出现在门口。柏万福热情地说:“您总算来了!”
大汉说:“来了。我没迟到啊。这还提前了五分钟呢!”
柏万福说:“还是早点来做准备好。不然,人家来访者到了,咱们还没安顿妥帖,不合适啊。”
彪形大汉说:“行。以后早点到。”
柏万福说:“您贵姓啊?”
大汉说:“姓武。武松的武。”
柏万福一乐:“您也姓武?”
武大汉说:“是啊。还有一个姓武的啊?”
柏万福说:“对。来访者也姓武。”
武大汉说:“我就是来访者啊。昨天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要一个人高马大的心理师。”
柏万福一下子简直要晕过去,原来,心理师还是没有到,此人是来访者。“您先坐,您喝水,您喘口气……”柏万福一个劲儿地张罗,待到一转身武大汉看不到自己神情时,恶狠狠地对贺顿撇嘴:你约的那个人到哪儿去了?
詹勇急匆匆赶进来,连连说:“不好意思堵车了。还好,还差一分钟。”
对于心理师来说,只比预定时间提前一分钟,就是迟到了。贺顿把詹勇拉到一边,低声说:“来访者已经到了。就是我昨天同你说过的那个情况。”
詹勇走过去,说:“武先生,您好。”
“您好。您是……”武先生不知道这瘦小枯干的男子是何方人氏。
“我叫詹勇。是您今天的心理师。”詹勇风轻云淡。
武大汉笑起来说:“您一定是搞错了。我昨天和你们预约的时候,说得很清楚,我要一位人高马大的咨询师,你们答应了。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好像就是这位先生答应的。”武大汉回身一指柏万福。柏万福早被这突然的事变吓得不知所措,见战火燃到自己身上,说什么都不是,只有尴尬无比地点头。
詹勇说:“请心理室里面坐。”
武大汉说:“屁股一坐下,咨询就算开始了?”
詹勇说:“通常是这样……”
武大汉说:“那我不到里面就座。你们欺骗了我。”
贺顿说:“我发现你很生气。”
武大汉说:“我当然生气了。你们说有人高马大的咨询师,但是,现在,货不对板。你们希图以次充好蒙混过关,这涉嫌诈骗,我不能入瓮。”
詹勇说:“我能理解你的气愤。如果我的咨询没有效果,你可以不交费,你看这样如何?”
武大汉说:“这样也不行,好像我武某人掏不起这几个小钱,跟你们斤斤计较似的。我要的是一个道理。”
柏万福原来是向着武大汉的,觉得贺顿偷梁换柱对人不起,听到这样几个变通意见都被无情否定,立场马上转向,说:“这位同志,我们原来是有一位身高体壮的心理师要来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赶到,所以改为詹勇心理师来为您服务。您这也不成那也不行,这不是有理反倒变无理了吗?就算是发射航天飞机,天气不行还只能另择他日。什么事都有个天灾人祸是不是?”
这一席话,让武大汉的火气略微平息了一点,说:“如果原来为我安排了符合要求的心理师,他因故没来,我觉得倒是可以原谅的。”
贺顿说:“对不起,刚才这位先生对情况不很熟悉。并没有什么特意安排的人高马大的心理师。从一开始,安排的就是詹勇心理师。你不必原谅我们。”
刚刚缓和下来的局面又变得剑拔弩张。柏万福简直绝望了,不晓得贺顿搞什么鬼,看来是不把这个大汉气得七窍生烟口吐鲜血,贺顿绝不肯善罢甘休。
武大汉说:“我要投诉!你们一个社会服务性机构,如果帮不到人也就算了,是你们能力有限,我可以不计较。但是,你们为什么要害人?浪费了别人的时间不说,还要戏耍他人,毁坏尊严?”说着,示威性地挥了挥拳头,蒜钵样的拳头带动满室的空气呼呼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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