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飞猱电蟒(下)-《黜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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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羽雕被紫斑蟒引得向东飞出二三十里路程,始终不见蛇迹,情知上当,急忙掉头回飞。将近嘉文馆外竹林时,忽然听到群童惊呼叱咤之声,急忙俯冲而下,振翼摧断一片竹子,铁爪疾探,将紫斑蟒牢牢攫住,弯喙如钩,只一啄便洞穿蛇头。

    待将蟒尸抛到地上细看时,才见紫斑蟒七寸要害处已然钉了一枚透骨金钉。当下侧头旁顾,略带不满地耸翼低鸣两声,挥翅将透骨金钉扫飞。

    群童移目看去,只见林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名手摇金扇、俊朗不凡的青年男子,透骨金钉飞至他身前忽然消失不见,想是被他收了起来。他左臂间抱着一个神色惊慌的孩子,正是先前被雪羽雕翼风震飞的那名学童。

    群童都认得此人正是南华殿承案使沈丹羽,一齐躬身行礼,口称:“沈师叔。”

    沈丹羽目光一直紧盯着令狐挚手中的匕首,见他趁群童不备收回怀里,才将那名惊魂未定的学童放到地上,冲雪羽雕笑道:“对不住了,雕师兄,小弟又抢了你的先手。”

    雪羽雕是一线天圣教二长老文奇魄早年所养的灵宠,文奇魄一向将之视为半个弟子,是以拜在文奇魄门下的沈丹羽及其师兄岑灵羽都尊称雪羽雕为“雕师兄”。

    雪羽雕听了这话把头一扭,倨傲不屑地叫了两声,振翼腾空,径向凌祭崖后山飞去。

    沈丹羽上前几步,看着紫斑蟒的尸身,暗自诧异道:“奇怪,凌祭崖周遭百里之内蛇虫不至,这条蟒蛇又是怎么闯进来的呢?看它的样子倒是很像传说中的上古凶蛇‘紫电王蟒’,可又怎会如此不堪一击,竟被几个孩子给制住了?这可得去请教一下苑老夫子了。”当下说道:“好了,咱们把这条蟒蛇带回去请苑老夫子处置吧。”

    群童轰然答应,有几人拣了竹枝挑起紫斑蟒的尸身当先行去。沈丹羽似有意若无意地看了令狐挚一眼,随后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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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孤擎宽慰令狐挚几句,正要随众人回馆,却听左侧竹林中传来几声“吱吱”怪叫,寻声望去,竟是那只小白猿缩在竹林里痛苦**。

    小白猿为躲避紫斑蟒逃至此处,却正碰上紫斑蟒与群童搏斗,眼见宿敌被杀,心中大定之余,口内越发如火烧炭烫一般难受,禁不住龇牙咧嘴,哀声哭嚎。

    令狐挚随群童转过小径才发现二哥没有跟上来,忙转身奔回原处,见独孤擎满是怜悯地望着小白猿,叹道:“二哥,咱们帮不了它了,还是快走吧。说不定这林子里还有蟒蛇呢,被咬到可就糟了。”

    独孤擎“嗯”了一声却道:“小挚,你知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能除去辣椒的辣味啊?”

    令狐挚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好像有人说喝凉水可以化解辣味,不过我以前试过,也不大管用,刚喝的时候还行,过不了一会儿又觉得辣了。”

    独孤擎凝神思索,边想边道:“小挚,我昨晚听苑老夫子讲课时,提了几句‘五行生克’的道理,似乎是说世间万物都有五行属性,有的相生,有的相克。不知道与辣味相克的又是什么呢?”

    令狐挚天性颖悟,经他片言提醒,登时眼睛一亮,说道:“啊,我知道了。我曾听我师父讲过‘五行生克’的要义。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这是五行相生之序。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这是五行相克之序。

    “人身有五脏,肺肝肾心脾;世间有五味,辛酸咸苦甘。分别属于五行中的金木水火土。也就是说,五味之中,辣味属金,酸味属木,咸味属水,苦味属火,甜味属土。五味入口之后各归其脏,辣味归肺脏,酸味归肝脏,咸味归肾脏,苦味归心脏,甜味归脾脏。

    “既然小白猴儿是被辣中极品‘婴指齐天椒’的辣味所伤,那就应当依照‘火克金’的道理,以火属的苦味来化解。可是这里哪有什么东西是苦的呢?”

    独孤擎翘首四顾,见周围尽是葱翠竹林,更无树木,只有西边十余丈外临溪小桥对岸有一片野生果木。其中有几棵无名野果树结满了火红的果子,犹如颗颗龙眼,于万绿丛中格外醒目。独孤擎知道这种野果大多是酸的,因说道:“苦的没有,酸的行不行?”(注二)

    令狐挚侧头想了想,迟疑道:“应该能行吧,我也不知道。”

    独孤擎沉吟道:“你刚才说辣味属金,酸味属木,而五行之中又是土生金,木克土。那或许可以用木属的酸味来克制土属脾脏,使土不能生金,金属肺脏受制,不就能减轻辣味了吗?”

    令狐挚难以置信地看着二哥,心中暗想:“医道中确有‘脾土生肺金’、‘肝木克脾土’之说,但这与化解辣味挨得上吗?”转念又想:“不过既然大家都说五行生克是世间要道,那就应该不会错吧。”

    重新理了理思绪,说道:“二哥,我想辣味归肺脏,使肺金转旺,克制肝木;而酸味归肝脏,应该能够抵消一些辣味,使肝木转旺,不至于被肺金所克。这么想也不知道对不对,不过你看小白猴儿那么难受,咱们姑且试一下吧,说不定能管用呢。”

    独孤擎道:“那也只好先这样了,咱们去摘些酸果子吧。”

    当下二人奔到花溪对岸,各摘了一把酸果子跑回竹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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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白猿辣感转炽,痛楚不堪,唇舌肿胀得如欲滴血,正神志昏乱地翻滚转侧,悲鸣如泣。

    独孤擎喊了一声“喂”,引得小白猿向他望来,然后丢出一枚酸果子,说道:“这是给你吃的,吃了它就不辣了。”

    小白猿吃一堑长一智,对生人所给的食物再不敢轻易食用,“吱吱”怒叫两声不予理会。

    令狐挚见状从袖袋里掏出一方手帕,挑了一枚红艳欲滴的酸果子擦拭干净,说道:“你放心,我们不会害你的,这酸果子没有毒。不信我吃给你看。……哎唷,呸呸呸呸!”咬了一口才知道那酸果子味道实在太酸,丝丝酸意犹如细针一样直钻牙根儿,赶忙吐了出来。

    小白猿见了令狐挚这一副蹙眉挤眼儿唾吐不已的酸苦相,戒心更甚,狠狠地盯着他做了一个凶恶的表情。

    令狐挚吐尽酸水儿,摇头喘息道:“这果子真比老陈醋还酸,我的牙都倒了。二哥,看来这法子不行,小白猴儿一定不肯吃。”

    独孤擎默想片刻,忽生一计,从怀里取出昨晚带来的一块香糕,冲小白猿招摇道:“这块点心很甜的,你吃不吃啊?”

    小白猿已如惊弓之鸟,闻言全身一跳,厉声怒叫着抓起一把竹叶向这边抛来。

    独孤擎道:“既然你不吃,那我自己吃了。”说罢将香糕送入口中,略一咀嚼便“噗”的一声吐了出来,龇牙咧嘴地模仿着小白猿先前的狼狈情态,“嘶——哈,嘶——哈”地喘着粗气,抬起右手不住扇风,叫道:“哎呀,这点心怎么这么辣呀?辣死了,辣死了!”

    他学得惟妙惟肖,小白猿心中先入为主,认定那块点心暗藏玄机,故此不疑有他,反而幸灾乐祸地一阵尖笑。只是还没等它笑够,口中的辣感便越发炽烈地灼烧起来,呼吸之间唇舌痛如刀割,抬起爪子想摸又不敢,颓然坐倒在地翻滚挣命。

    令狐挚对独孤擎的把戏心知肚明,却也装出一副紧张关切的样子,说道:“二哥,你别害怕,快咬一口酸果子解解辣吧。”

    独孤擎连声说好,手忙脚乱地接过酸果子咬了一口。这一口咬下去当真是酸不可耐,虽有香糕的淡淡甜香垫底,还是抑制不住酸气上冲鼻腔和顶门,只酸得他浑身发抖,“啊切”一声打个喷嚏,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不过他强忍酸楚,假装欢天喜地地叫道:“太好了,这酸果子能解辣味,以后吃再辣的东西也不怕了。”

    小白猿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它灵性不弱,见此情状心中隐有所悟。不过它深知人心难测,虽对那酸果子充满了热切的希望,却又免不了心存狐疑。

    独孤擎见状忙将几枚酸果子抛过去,说道:“好了,我现在不觉得辣了,这些酸果子也没用了,就扔在这里吧。——小挚,咱们还是快回水阁去吧。”

    令狐挚爽快地应了一声“好啊”,二人快步向竹林外走去。拐过小径后同时驻足回眸,却见小白猿正蹲在几枚酸果子之前抓耳挠腮地费着心思,一只右爪伸缩数次,始终不敢碰到酸果子。

    小白猿饱受辣味煎熬,时刻越久越是难受,最后烦躁地甩了甩头,似是豁出去听天由命一般决定冒险一试,抄起一枚酸果子闭着眼睛咬了一口。

    果中酸汁清凉爽滑,奇酸之中蕴着微甜,甫一入口便将火辣辣的滋味压服下去。舌齿间的燥气也被祛除殆尽。不过“婴指齐天椒”的辣味毕竟不凡,稍缓片刻便如死灰复燃一般再度发作,小白猿连忙又咬一口酸果子细细品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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