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盛典宏章-《黜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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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静婵平素与哥哥打闹惯了,听了这话也不羞怯,只是在孔提炉宽厚的肩背上狠狠捶了一拳,恼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揍你。”

    孔提炉又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女大不中留,留了反成仇。我还是早点儿把你扫地出门,也好落个耳根清静。”

    孔静婵反唇相讥道:“男大不宜嫁,迟嫁常破家。我看你还是打一辈子光棍儿吧,省得糟践了祖宗留下来的家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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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翁宇阳见来的这些人个个神采飞扬气度不凡,想来都是在一线天中大有身份的人物,不免暗暗将他们与自己新拜的师父聂冲霄加以比较。这才发觉聂冲霄虽然生性冲和恬退,却自有一股飘洒自然之风,蕴藉华美之态,在这些人中看来不但毫不逊色,反而大有卓然出群之意。又见众人都对聂冲霄既亲近又敬重,暗觉欢喜之余,以往心中对这位恩师的看法也不免大为改观。

    又过一刻,大殿之中已聚集了两千多人,按照五方殿的编制,整整齐齐地排在四列巨柱之间,秩序倒很井然。

    此后络绎到来的几批人都是圣教之中位尊权重的人物,均只向秦昼轩一人行礼,对其他人则只约略拱手而已。待到最后九位华发苍颜的老者从容走到石台之下,身为天主的秦昼轩更是降阶相迎,亲为肃座。

    这时一线天圣教的首脑人物尽集于此,黄衣尊使程智广命执事童子清点人数察知无误后,对秦昼轩说道:“启禀天主:九位长老、左右护法、四方殿主、五行尊使、承案总管及各分舵主事均已到齐。左圣师和聂圣师各带本系圣童在此,只有戚圣师尚未赶回。”

    秦昼轩点点头道:“于殿主,东山外还没有消息传来吗?”

    东明殿殿主于洋汰起身回禀道:“昨日傍晚时分东山外已有巡山弟子光箭传讯,报称戚圣师其时已入地寰山东界。倘若一切顺遂的话,算来他此刻应该进入天宇山多时了。”

    秦昼轩“嗯”了一声说道:“地寰山东界距凌祭崖一万五千余里,其间尚需绕过本教禁地,戚圣师在路上费些辰光也是难免。不过以他的修为而言,十四个时辰之内赶回凌祭崖应无可疑。现在距大典吉时还有一个时辰,我们便再等等也自无妨。”

    秦昼轩此言既出,众人自无异议,都耐着性子等了起来。除了辈分、职位较高的人低声交谈打发光阴外,其他人尽皆屏声静气,恭谨侍立。

    时光一点一点地流逝,翁宇阳久站之下双腿甚是酸麻,又不敢坐下暂歇片刻,只得不断调换站姿,交替倚重双腿。

    对面的小女孩儿辛夷初时还挤眉弄眼儿地引逗那白衣少年,但见这位大哥哥对自己不甚理睬,自己也感到无趣。在这沉闷的大殿里又熬一刻,渐渐觉得困乏,于是倚在母亲怀里睡着了。

    好不容易过了一个时辰,众人都已深感不耐。那位躯体肥硕面貌狰狞的恶头陀孔提炉更是心急如焚,在檀木椅上扭来扭去如坐针毡,不时跳到地上疾转数圈。口中不住嚷嚷:“戚老二怎么还不回来?咱们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聂冲霄见他等得心焦,便劝解道:“兄长不必担心,戚二哥应该很快就到了。”

    孔提炉却不领情,嘿了一声说道:“聂老三说话向来做不得准,我那个如花似玉的好妹子就是被你的花言巧语勾去了魂魄。如今又来骗我做甚?难不成连我这大舅子你也想要?”

    众人闻言尽皆发笑,孔静婵却气得直跺脚。聂冲霄干笑数声,不再言语。位居九长老之首的赭袍老者谭宗绪却含笑发话道:“提炉,你且静心少待片刻,别在老夫眼前晃来晃去的,看着就心烦。——智广,再派人到外面看看可有耿吾的消息。”

    待执事童子自外归来,报称戚圣师尚在途中,程智广便对秦昼轩说道:“天主,如今大典吉时已到,如何裁处,请天主示下。”

    于洋汰见秦昼轩将目光转向自己,忙起身说道:“启禀天主:属下已派多批弟子出去查探,据他们所发光箭来看,戚圣师此刻正在赶来凌祭崖的途中。不过刚才有弟子回报说传讯光箭色作青红,似乎是有什么人受了伤。”

    众人闻言尽皆耸动,戚夫人更是心中一惊,急忙问道:“难道是戚圣师受了伤?”

    于洋汰道:“戚夫人不必多虑,戚圣师修为渊深,独步天下,向来罕逢敌手,即便受伤也不会有大碍。”

    戚夫人忧色不减,说道:“那要是圣童受伤了呢?”

    秦昼轩见众人也都开始担起心来,便道:“此刻真相未明,我等不宜妄做揣度,自惊自扰。戚圣师既能御空入山,便不会有什么大碍。新科圣童自有圣祖英灵庇佑,想来也不至出事。戚夫人且请宽心。”

    戚夫人躬身称是,默默坐回椅上,一双蛾眉却兀自紧蹙。

    聂冲霄与戚耿吾兄弟情深,本想向秦昼轩请命下山接应二哥,但听了秦昼轩这番话,知道天主意在安抚众心,自己若是贸然请命,反而会令众人更生疑窦。当下只得强抑悬心,苦等回音。

    又等一刻,执事童子再度回报戚圣师仍在途中。程智广透过殿顶天窗看了看星象,说道:“天主,属下料想戚圣师一时之间难以赶回,倘若这般干等下去,只怕会误了大典吉期呀。”

    秦昼轩沉吟片刻,向谭宗绪问道:“谭长老,您看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谭宗绪与身旁的另一位长老文奇魄对视一眼,说道:“既然耿吾难以赶回,吉时又已届至,那我们还是不等他了,先行封圣之礼吧。”

    秦昼轩点点头,又转向左释天,问道:“左圣师,你意下如何?”

    左释天起身回禀道:“谭长老所言甚是,大典吉时不可错过,请天主下令开坛吧。”

    秦昼轩微闭双眼冥想片刻后开目说道:“吉时已至,大典开始。”

    中正平和的话音在大殿中久久回荡,一线天教众自九长老以下一齐肃立台下躬身礼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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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昼轩缓缓起身,绕过宝座后的雕龙屏风进入内殿。其余教众分自石台两侧鱼贯而入。

    正阳殿内殿之大竟不逊于外殿,两千余人照前状肃立柱下,仍是井然有序。

    翁宇阳被聂冲霄携着小手径直走到众人之前,只见大殿正中立了一座巨大石壁,上面整整齐齐地镶嵌着三列碗口大小的浑圆金牌,每一列金牌都有二十多面,每一面金牌上都镌刻着一个苍劲古字。

    翁宇阳年纪虽小,却也读过两三年的家塾,眼前文字全都认识。但见这些文字中除了同处一行的三个字偏旁部首相同以外,再无什么特别之处,横看竖看都联不成章句,只是一个一个的单字,无非是字迹较为遒劲可观而已。

    石壁之前的青石供桌上摆着一尊硕大的紫金香炉,炉内燃着三炷粗如儿臂的紫薇玄香,馥郁香气飘荡满殿,沁人心脾。供桌前方的殿顶之上是一方金碧辉煌的藻井,蟠于井中的两条铜铸巨龙龙头相对,口中分别衔着一条粗大铜链的两端,合力提起一座高达一丈的九层铜塔。这座铜塔雕琢精致,镶珠嵌玉,宝光莹然。每一层的八角飞檐之上都雕有灵禽瑞兽,或蹲或站,姿态各异,栩栩如生。

    秦昼轩端立在悬塔之下,向着石壁俯身三拜,敬献信香之后,转身对众人朗声言道:“神祚不替,天道永昌。乾坤斯盛,日月其光。我一线天圣教自上任天主职满卸任至今,业已期年。本座当初承蒙众位长老和教内同仁抬爱,荷此重负,一年来夙夜忧虑,深感任重道远,惶恐不安。幸赖圣祖神灵庇佑,圣童应运来归,值此佳期吉时,理宜开坛封圣,接续灵脉,培固神基。”

    他伟岸的身躯有如渊停岳峙,虽然举止沉静话语从容,却自然生出一股慑人威势。一线天教众全都凛然肃立,垂手静听。待天主说完,便同时稽首躬身,齐声礼赞道:“太玄无尽,大道未央。天垂一线,地载五方。”

    秦昼轩候众人念毕祝词,目视黄衣尊使程智广。程智广躬身为礼,上前数步来到悬塔之前,亢声说道:“仙曲迎圣,敬祷开坛!”

    话音未落,早已守候于两侧殿柱之下的两班司乐教众便缓撞铜钟,轻击玉磬,徐吹金笛,款按银筝,奏起了教中世代相传的迎圣宏章。这首开坛古曲曲意沉雄悠远,悲壮苍凉,千万年的沧桑意绪尽收其中。一曲既终,满殿生风,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程智广直待众人都从仙曲余韵中回过神来,方才开言说道:“圣祖英灵在上,后辈弟子敬谨致意!”

    立于众人之前的秦昼轩当即以手加额,礼行三遭。满殿教众不敢怠慢,也随之行礼。翁宇阳见状也依式而为。

    敬礼既毕,程智广又道:“先圣归位,安享蒸尝。圣童取字,觉证阴阳。——左右护法,请下涵冥塔!”

    话音未落,肃立于秦昼轩身后的一俗一道两位护法便分别走到东西石墙之下,同时将右掌按在一块突出圆石上运力挤压。只听“格格磔磔”一阵沉闷声响,悬吊涵冥塔的粗大铜链同时自两条铜龙口中一分一分地缓缓垂下,将涵冥塔慢慢放下。

    与此同时,涵冥塔正下方的两块石板倏然分开,一座三尺见方的精铜塔基从地下缓缓升起。片刻后只听“咚”的一声,涵冥塔的塔身与塔基聚合为一,巍然矗立在众人之前。紧接着又是一阵轰隆巨响,内殿正中镶嵌金牌的巨大石壁竟然升高了一尺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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