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 (三)-《指南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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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附军大营内,士兵们乱做一团。叛将李甄显然早有准备,带着五千多嫡系兵马在营内放了几把大火,然后掉头冲向了破虏军防线。破虏军那边的接应兵马也做好了准备,见到李甄旗号,立即放开了一条路,把起义的弟兄们让了进来。

    其他几支新附军没有达春将令,不敢追,也无心追,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李甄逃走。还有几股不知是谁的部下,哭喊着要回家,四散着向野外逃去。而大多数士兵不明白外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是敌人谁是朋友,拿着兵器,见到有人靠近自家帐篷就是一通乱砍。

    达春带着铁骑从大营外跑过,抓了几个逃兵,很快弄清楚了具体情况。对付炸营,他有一招最见效果的办法。叫过乃尔哈,达春大声命令道:“派几十个会说汉语地冲进去,让士兵都回自己的帐篷。半柱香后,有站在帐外者,杀无赦!”

    “回帐,回帐,站在帐外不听号令者,杀无赦!”

    两小队蒙古骑兵冲进人群,一边挥刀将来不及让路的新附军士兵砍翻,一边大声传达了达春的命令。

    在蒙古骑兵眼中,破虏军不过是打仗时的肉盾和运送辎重的奴隶,他们的性命根本不值得珍惜。马蹄很快在人群中踏出两条血路,把命令传达到了每个角落。一些蓄意闹事者丢了性命,忠于大元,试图整顿兵马的百户、牌子头们,也有不少人在混乱中稀里糊涂地成了刀下之鬼。

    有些士兵气愤不过,扔掉号衣逃出了营垒。对此,达春早有安排。已经逃远的,他命人不必去追。此刻才想起逃的,达春命令一个不许放过。

    两个蒙古千人队,挽着弓,在在营盘外围往来奔走。见到靠近栅栏的,立即射杀。杀到后来,把那些动作缓慢,迟迟不肯归帐者,也一并射翻在地上。

    血把地面上的浮土混成了泥浆,平日里被蒙古人欺负怕了的新附军见达春如此狠辣,头脑慢慢恢复了清醒。大多数人放下了兵器,乖乖地躲回了军帐。少数人不满达春滥杀无辜,拔刀找铁骑拼命,却因为没有组织者,分别被镇压了下去。

    忙乱了大约一个时辰,达春终于稳住了军队。正待召集幸存的新附军将领训话,猛然间,身背后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声。

    “炮击!”达春本能地回头,向爆炸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十数枚漆黑的弹丸掠过天空,拖着长长的烟尾,落入蒙古军营中。

    “该死!”达春猛然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半个月来,他的蒙古军大营一直受到破虏军的冷炮打击,士兵们对炮弹的反应,已经渐渐从恐慌变为麻木。

    “并不是每一发炮弹都能爆炸,即便爆炸,只要不站在炮弹落地点十步之内,就能保住自身安全。”这是蒙古士兵用血总结出来的经验。捱炸捱出经验的老兵还发现,炮弹飞来的速度并不像想象的那样快,凭借其在空气中的咝咝声和背后的烟尾, 捱炸的人有一半以上机会能判断出它的落地点。

    但这些经验都是对付零星冷炮的,这么集中的轰击,在大军统帅达春眼里只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破虏军率先发动了进攻。而这关键时刻,作为统帅的达春偏偏不在他自己该在的位置上。

    “迎战,迎战,乃尔哈,留给你一个千人队,尽快整顿新附军投入战斗。其他人,跟本帅回营!”达春声嘶力竭的叫道,旋即带着蒙古骑兵,冲向了中军。持续半个月来,邹洬骚扰的都是蒙古军,所以达春有实足的把握,破虏军今天的攻击也必将从中军开始。

    索力罕立刻命令新附军将领们整顿队伍,几个新附军将领都楞住了,刚刚经历一场大混乱,每个人连手下损失了多少兵马,低级军官是否还活着都不清楚,仓卒之间,如何能把兵马整理起来。

    索力罕不管新附军将领的难处,用鞭子劈头盖脸地打将过去。有的新附军将领机灵,赶紧答应着跑向本营。有的新附军将领却不开窍,兀自跟索力罕强辩:“将军,将军息怒。这仓卒之间,部队怎能集合得起来。即便集合起来了,谁还会有心思打仗!”

    “我不管,速去集合,否则,咱们今天都得死!”索力罕疯狂地喊道。他恨,恨这些新附军将领没头脑,居然看不到就在眼前的危险。

    在皮鞭的刀剑的逼迫下,新附军的万户、千户们跑回营中整理本部人马。刚刚从混乱中回过神来的士兵怎么可能投入战斗,一个个哀叫着,哭喊着,不知道究竟该何去何从。

    半柱香时间过去了,营内宽阔处只聚集了几小队残兵。有的士兵拿着刀剑,有的则四处张望,试图拣一把兵器来武装自己。

    从东面吹来的风将炮击声连同硝烟一并送了过来,在新附军士兵眼里,那是地狱的味道与声音。队伍整理得更慢了,有人甚至偷偷地从队伍中溜出去,钻进附近的帐篷。

    硝烟在原野间弥漫,索力罕已经能听见中军方向传来的喊杀声。来自破虏军方面的炮击声越来越密,远程重炮,近距离轻炮,驮炮,还有用简易投石车扔出的手雷,在战场上炸出了一团团黑雾。

    “动作快些,快些!你们这些挨刀的家伙!”索力罕用汉语骂道。越来越稠的烟雾让他心神不宁。今天破虏军不知道又使用了什么古怪兵器,造成的烟雾如此浓烈,就像附近山川河流都已经失了火般。山风卷着黑烟四处乱涌,完全遮断了各军之间的光线。(请到17k.com 支持正版,支持酒徒)

    “是艾叶、咳咳,枯草,咳咳,还有,还有马,咳咳,马粪!将军,小心敌军诡计!”有人疯狂咳嗽着,在索力罕耳边提醒。

    索力罕惊诧地回头,看见焦友直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浓烟中钻了过来。山羊胡子被烧掉了半边,剩下的,焦黄地缩卷在下巴颏上。

    “大帅呢,中军那边怎么样!”索力罕一把拎住焦友直的脖领子,问道。

    “大帅,咳咳,大帅让我来帮你整军,破虏军只是打炮,试探性进攻!”焦友直被烟熏得眼泪横流,一边咳嗽,一边回答。

    “整军,还整个屁!”索力罕用皮鞭指着兵营痛骂,已经小半个时辰了,还没有一个完整的万人队被拉出来。这样的队伍与人交战,甭说破虏军了,就是一群土匪流寇,也能轻易地将他们击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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