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我保护你-《那就死在我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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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白焰在教务处晃悠几圈,确认教务主任换了人,而那位胡琴小姐去了一中鸟不拉屎的分部、估计十年之内都不会再被调回来,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他抱着一大桶爆米花——本来想买两桶,可一想到吃同一桶,她大概率会在拿爆米花时碰到他的手,他就不想分两桶了。

    推开家门,他换了衣服洗了手,一手抱着它,一手拎着另一兜零食,慢吞吞地朝影院靠近。

    走到门口,屏幕里正传出少女难耐的呻吟与哭泣声。

    段白焰:“……”

    他走进去,见姜竹沥正乖巧地坐在屏幕前看得出神。黑暗里,她的眼睛被荧屏照亮,像燃着两团小小的火焰,连他进来了都没有注意到。

    “小孩子家家的……”他纳闷得不行,“怎么一天到晚看这种东西?”

    姜竹沥转过来,眨眨眼,看见他手上巨大的爆米花桶:“你去了好久。”

    “嗯。”他在她身边坐下,随口胡扯,“现种的玉米,我看着他们剥壳爆的。”

    姜竹沥:“……”

    段白焰把她捞起来,放到自己怀里:“这里比较暖和,坐这里好不好?”

    她没有拒绝。

    他抱着她,心安理得地抬头看屏幕。

    她在看《未麻的部屋》,是今敏的代表作,讲一个偶像歌星转型做演员后,无法告别自己的上一个身份,承受压力与焦虑,又因为违背真实意愿出演了尺度极大的戏码、还拍摄了裸露的写真,开始精神分裂,生活变得混乱不堪的故事。

    段白焰不置可否:“唔……”

    姜竹沥在她家住了几天,精神状况没有更糟糕,可也没有出现明显好转。他怕切断她的社会关系会让情况变坏,所以没有阻止她继续上班,好在同事们都没几个关心她网络上的事,仍然非常友善。

    他把她的微博卸载之后,她一直恹恹的,也没再装回来。

    然而即使隔绝了糟糕的信息,他依然想让她看点儿积极乐观的东西。

    段白焰嘴唇碰碰她的额头,低声嘱咐:“以后少看今敏。”

    “可是很多人都说,”她从他怀里抬起头,似乎有些疑惑,“你的风格像今敏。”

    段白焰无语凝噎:“……”

    他与今敏最大的相同之处,在于喜欢用交叠的梦境与现实去表现人类敏感的神经,来达成精神层面的探讨。但他的表达比今敏冷酷多了,今敏有思考有救赎,他没有。

    所以也有很多影评人认为,他是一个不完整、不成熟的创作者。今敏仍然是一个神话,一座难以超越的雄峰。

    沉默良久。

    姜竹沥靠在他手臂上,小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病了?因为觉得我病了,所以才这样对待我?”

    把她当成一个孩子,或是一个脆弱的宝宝。

    他立即否认:“不是。”

    “但我确实有一点难受。”

    段白焰一下子紧张起来:“哪里?”

    “这里。”她指指脑袋,“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了。”

    这是正常情况。

    他失笑:“那就不想了。”

    过了会儿,她又低声:“我看到,你把窗户粘起来了。”

    段白焰心里一突。

    “你怕我自杀吗?”

    他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和他是一样敏感的人,能从任何微小的行为里辨别出自己想要的信息,比如“对方喜不喜欢我”,“我在对方心里,究竟是什么样子”。

    然而基于此,段白焰愈发踌躇,不敢随便对她下定义。

    不管他说是还是不是……答案好像都是死路一条。

    他头疼极了。

    “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好好生活。”然而下一秒,她平静地问,“可我这么脆弱?”

    为什么他们都可以那么快乐,只有我不行?

    段白焰抱着她,突然想起很久之前,他为了拍摄一段短片,接触到的那群抑郁症患者。

    无数个深夜与清晨,他们全身乏力,躺在床上默不作声地流泪,困扰他们的问题始终如此:

    ——为什么别人可以,只有我不行?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是一个异类,我不属于任何一个群体,没有人能给我归属感。

    ——我是不被爱的,我是不配得到快乐的。

    他曾经无法理解,可是后来,在他与姜竹沥的数次交锋里,他逐渐明白了一件事。

    有些人的人生,天生是一杯盐水,哪怕此后人为地加再多的水,也只能让它稀释,而不能让它变成一杯糖水。

    他不能好好地喜欢她,是因为他和她一样,从来不知道该怎么爱自己。

    “我前段时间一直在想,我得努力一点,不可以一遇到问题就逃跑。”姜竹沥见他不说话,索性把自己想说的话一次性讲完,声音仍然软软的,没什么元气,“所以我不是想走……我就是……”

    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从小到大,没有人告诉她怎么应对困难,遇到问题的时候没有人替她撑腰。她只能努力去做那个家长的好孩子、老师的好学生,竭尽所能地降低被伤害的可能性,哪怕她变成一个看起来没有性格的人。

    他不知道他们怎么又聊到了这件事,可他想想就难受,不想再谈了:“我能亲亲你吗?”

    姜竹沥的眼睛立刻睁得圆滚滚:“嗯?”

    他俯下身,极轻极轻地吻下来。这大概是他吻得最轻盈的一次,小心翼翼,虔诚而认真,像一片辗转的羽毛。

    她迷迷糊糊,有些恍惚。

    刚想给他回应,手腕突然被一个圆形的金属东西套住——

    冰凉的,不容反抗的。

    姜竹沥一愣,脸上的血色一刹褪尽。

    “不……”她急得咬了他一下,两只手撑到他胸前,不管不顾地,奋力推开他。

    她几乎是瞬间就被推到了崩溃的边缘,肩膀颤抖着,快要哭出来,“你答应过我的……”

    段白焰两只手臂环抱住她,依然是一副不放手的姿态,但也并没有太用力。

    她脑子里一片混沌,心里只剩下慌张。

    “为什么……为什么又……”

    她挥着手四处乱挠,指甲刺入他的皮肤,划开长长的血痕。

    段白焰吃痛,低低地倒抽一口气,手落到她背上,一下一下地从脑袋开始向下顺,像是在为一只血淋淋的小动物顺毛。

    直到她挣扎不动,软倒在他肩膀上,睁着眼睛,无力地呜咽。

    段白焰微微叹息,伸出双臂,终于能抱紧她。

    良久,他的声音低低落在她耳畔:“……对不起。”

    “竹沥。”他叹息,“你相信我一次。”

    “……我现在是段白焰。”

    他声音发涩,“不再是……需要被人保护的段白焰了。”

    他说,“我可以保护你。”

    寂静的房间里,过了很久,她手指微动,这才发现,两个人竟然没有被绑在一起。

    心里有些讶异的姜竹沥:“……”

    她微微垂眼,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

    借着荧屏微弱的幽光,她终于看清了手腕上的东西。

    ——是一个银色的情侣手环。

    手环设计简约大方,只在手腕绕了一圈,没有任何多余的坠饰和花纹,简单地刻着两个人的名字缩写。

    ……真是太土了。

    半晌,她默不作声地往他颈窝拱了拱,把眼里刚刚蓄起来的眼泪抹到他昂贵的衬衫上,有点嫌弃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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