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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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倒计时第八天,是周日。
陈青芒回家,许是日光的缘故,看着奶奶总觉得她消瘦了些,眼神也苍老了很多,不复原来的精神气了,她也没再从她的口中听见胡萝卜爷爷的故事。
陈青芒想大约奶奶也是为情所困了,她也刻意避开胡萝卜爷爷的事,不去提,只是汇报自己最近模考的成绩,都是很好的,奶奶听了却又没表扬她,白染的眉蹙着,心事重重。
陈青芒心里又堵又闷,她快速地扒了几口饭,然后上楼写了半个小时作业,之后烧水洗头洗澡。
洗澡的时候放着音乐,洗完了就关掉了音乐,她在洗手间里用毛巾揉头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字肩缩紧,锁骨像一只展翅的蝴蝶,怜弱美丽。
她又想到了林佳佳的模样,他们完全不像,林佳佳很漂亮是成熟的妩媚的有女人味的漂亮,而她干瘪瘪的,像索淡无味的小白花。
男生应当都喜欢林佳佳那种的吧,那喻钦呢。
想着想着又得难过了,陈青芒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了。她审视自己,埋怨自己,为什么不能对喻钦有点信心呢。
是他说过很多次,他们要永远在一起。
挂在卧室旁的风铃每天也在带着风的问候说他爱她,他送的小熊,乌龟每晚随她入梦,手腕间的红绳一直陪伴她,他给的月亮也在一直守护着她。
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在心里说不喜欢,要分手了呢。
想到这,陈青芒心里的坎好了很多。她快速地穿上衣服,端着盆,正准备打开房门,却听见对面奶奶的声音。
几乎是带着哭腔的声音,“小杰他,手术不成功……”
“排斥反应严重”,“不能呼吸”,“吸氧”,“很难熬过……”
“芒芒没在,她听不见……”
这些字眼钻入陈青芒的耳朵里,眼睛里蒙了一层雾,她顺着墙根软了下去,眼泪不经允许就掉落了,落到嘴巴里,极咸极涩。
她知道弟弟有极严重的心脏病,可是没想到严重到这么早就要进行心脏移植手术了……
排斥反应,生物学过的,就是免疫系统攻击自己的身体啊,那铭杰他是不是难受得快要死掉了。
陈青芒埋头伏在手臂间,眼泪止不住地流,对她最好的弟弟在在遭受着病魔的折磨,她却无能为力,甚至连知晓的权力也不能够拥有。
她蹲在洗手间里很久,电话声没了,眼泪还在流,等到时间差不多到了又要去学校的时候了,她才擦干眼泪出去。
看见奶奶眼角的泪痕,心又抽着疼,奶奶对她笑,嘱咐她要好好学习,好好高考。
陈青芒背着书包出了门,走到街口时脚下一软,悲哀地想到,她弟弟是不是会像她查的那些因为排斥反应严重的病例的人一样死去。
可是他明明才十六岁啊,明明还该有大好的人生的啊。
徐宛儿最近察觉到了陈青芒的异样,她总是精神恍惚,写题写着写着就走神了,她还撞见几次她眼角挂泪痕的模样。
她问她怎么了,可是陈青芒只是摇头微笑,脸色带着不自然的苍白。
徐宛儿心疼,她让喻钦好好关心下陈青芒,却发现喻钦也是同样的怀有心事,中午一放学就跑得飞快,直到下午才回教室。
她怀疑他们俩闹矛盾了,后来发现果然是这样的,因为她连续跟踪了喻钦两个中午,发现他朝同一个地方跑,那地是个纹身店,纹身店里有一个漂亮的老板娘,远远看着,他们交谈甚欢。
徐宛儿为陈青芒不值,却也不敢告诉她,只是心疼地看着她,很担心她,担心到都不愿再和杨数开玩笑了。
就这样过了四天,最后离高考也只剩下了四天。
那天放学的时候,喻钦和陈青芒站在走廊上,隔着人流远远地看了一眼,他对她挥挥手,示意她先走,陈青芒直直地看着他那双漂亮深情的眼睛,莫名有点想哭,她点点头,转身离去,捏着书包带子的手扣得很紧,又回想起他手与她交握的温度。
有四十度吧,是夏天里最炎热的温度,也是他们之间最温暖的温度。
踏着蝉声和路灯回家,陈青芒努力回想知识点,努力地想调整状态,可到头来脑子里竟也只回想起他们相遇那天她背的化学周期表了。
是镧系元素,是高考不会考的元素,是她永远无法触及的元素。
回程的那条路感觉比以往都要漫长,陈青芒踩着昏黄的路灯,只有影子跟着她,她想了很多,自己的弟弟,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奶奶,还有喻钦。
眼角莫名湿了,心里却快要被情绪给弄爆炸了,悲楚难受一齐涌了上来,她想应该是她自己的错,是她还不够勇敢。
就是在这种快要崩溃的情绪中,她无意间走入了一间小诊所。
小诊所的门匾是用毛笔字写的,笔锋遒劲有力,“未续”两个字龙飞凤舞,笔力渐深。
未续,就是这家小诊所的名字。
这间诊所很奇特,里面没有药也没有病人,只有一个同古代一般的屏风,一张椅子,一张木凳,一支笔和一个小本子。
那屏风把一室的空间隔为了两室,最里间的灯亮着,有一个人影,却看不清面貌,只知应是十分高大的人。
“坐吧。”低沉的男声,又有点熟悉。
陈青芒听话地坐到了凳子上,她精神有点恍惚,呆呆地看着墙壁上的挂钟:晚上十点三十六分。
“看病讲望闻问切,小姐,你有什么心病呢?”低醇动听的声音,和刚刚的声音不大相像,那存在的熟悉感也没了。
说了望闻问切,却一语肯定是心病,这个吹嘘的医生多半也是个骗子。
陈青芒没说话,只是像古代电视剧里一样往屏风里伸了一只手进去,轻轻开口:“医生,请您帮我看看吧。”看看我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那医生没回答,沉默在一室内蔓延,过了大概七八秒,对面的医生清朗地笑了一声,低柔道:“我不是骗子。”
“我知道。”软哝的声音带了不易察觉的哭腔,陈青芒收回了手,她又看了一眼表,分针指向三十八了,秒针持之以恒坚持不懈地往前走,过半了。
陈青芒想自己真是矫情啊,自相矛盾的话还得说这么多遍,她埋头,缓了一会情绪,咬咬牙,轻声道:“对不起了医生,打扰您了。”她欲起身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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