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终身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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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沧海

    裴欢连续等了三个晚上,蒋维成终于回家了。

    林婶在傍晚的时候就跑去和裴欢说,少爷晚上要回来。

    裴欢“嗯”了一声,上网找了好久,最后打印了两张菜谱,在厨房里折腾了两个小时。

    南楼的女主人第一次亲自下厨,饭菜端上来摆满了一桌子,冷清清的屋子里突然变得和乐融融。

    林婶忙前忙后非常高兴,嘴里念叨着:“这才像个家嘛!少夫人,其实男人都一样,别和少爷赌气分房了。咳……你们早点有个孩子,少爷肯定不往外跑了。”

    这句话刚说完,蒋维成就进来了。

    他听见了林婶的话,原本他盯着一桌菜很惊讶,听完目光就黯了。

    裴欢当没看见,笑笑和他说:“我不太会做饭,现学的。你不愿意吃的话……让林婶再叫人做吧。”

    他好歹也和她结婚六年,哪能不清楚裴欢不会做饭。

    但蒋维成盯着桌子上颜色可疑的东西看了一会儿,还是一声不吭地坐下开始夹菜。

    裴欢也温柔贤惠地陪他一起吃晚饭。林婶感动得快要哭了,悄无声息地退出去,最后剩下他们两人。

    蒋维成越吃越没了平常潇洒的少爷架子,开始大口大口往下咽。裴欢看不下去了,尽量把口气放得平淡一点,问他:“你急什么?”

    他头也不抬:“你肯定有事,我不想给自己添堵,吃顿饭还生气,赶紧吃完,你赶紧说。”

    裴欢放下筷子,看着他开口:“他们坚持要给笙笙做手术,但我不想赌,你能不能帮我……”

    蒋维成突然抬眼看她。

    裴欢没能说完,叹口气说:“好,你先吃饭。笙笙最近情况稳定,这事不急这一两天。”

    蒋维成依旧沉默,用勺子大块大块地搅和那些菜和饭。裴欢不再吃了,静静看着他。蒋维成和他妈妈很像,遗传到一张漂亮的脸,还有强大的家族背景,就像所有故事里说的那样,他是很多人梦想中的样子。

    她第一次见到蒋维成的时候,他二十二岁,她才上高中,叛逆极了,偏要和华绍亭作对。她千辛万苦摆脱掉兰坊的保镖,约了几个同学偷偷开车出去玩,却在路上闯祸,剐了蒋维成的车。

    当时蒋维成穿了一身黑白格子衬衫,不耐烦地从maserati上下来,那画面让她们几个年轻小女孩全都看傻了。

    裴欢记得自己想起一句书上看来的话——“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他是很优秀的男人,整个沐城无人不晓。

    命运这东西从来没人在意,总要到物是人非的时候你才想起它。

    裴欢忘了自己最后是怎么威胁蒋维成不追究责任的,也忘了和他说过什么,总之,她当时幼稚又嚣张。那不过是一场偶遇,裴欢从未想过很多年后,她竟然会和他共同生活。

    裴欢看着蒋维成低头吃饭的样子一阵辛酸,突然拦住他夹菜的手,低声说:“对不起,我知道不好吃,别吃了。”

    他啪地把筷子甩出去,脱口而出:“让我吃的也是你!不让我吃的还是你!我做什么你都这副死样子,裴欢……我对你是不是只有这么点利用价值?只有笙笙病了你才想起我!”

    裴欢不再说话。

    蒋维成盯着她看,过了一会儿冷下口气问她:“这次要我帮什么?”

    “再帮我约几位心脏内科的专家,笙笙和其他先心病患者不一样,她有遗传因素,而且……我知道手术有风险,能不能暂时定一个保守治疗的方案?我实在赌不起,如果没了她,我……”裴欢再也掩饰不住,急切地看着蒋维成,越说越快,“笙笙是我的命,我只有她了。”

    蒋维成眼睛里的怒气渐渐变得只剩讽刺。

    他轻轻重复:“你只有她。”他拿纸巾擦手,看那一桌子菜,突然笑了,“裴欢,你不愧是华绍亭养大的,心都一样狠。”

    外边忽然有说话的声音,林婶进来,说主宅那边太太让人送东西过来了:“可能是听说少爷回家才拿过来的,说只给少爷。”

    “我妈最近在家呢?”蒋维成看着那纸袋随口问,里边厚厚一摞,不知道什么东西。

    林婶点头说:“嗯,太太回来之后就没出去,说天凉了不想动。”

    蒋维成往纸袋里扫了一眼,抬头让下人们都出去。

    蒋维成的爸爸走得早,他妈妈非常讨厌裴欢,更对娱乐圈里的女人深恶痛绝,当年死也不同意他们的事。后来他们结婚后就搬到最南边的南楼独立来过,和主宅分开。

    平时蒋维成不回家,裴欢和他母亲很少来往,甚至有两三年都没再见面。

    既然他妈妈送东西只给自己儿子,裴欢没必要自讨没趣,于是她也要出去,刚走到蒋维成身边,就被他一把攥住手腕。

    裴欢冷不丁被弄疼了,低头推他。

    蒋维成反手把袋子里的东西当着裴欢的面倒出来,里边都是报纸,洋洋洒洒掉了一地。

    各种娱乐周刊和演艺新闻,大版配图,全是裴欢一身狼狈、蓬头垢面地蹲在酒店门口呕吐的样子。

    角度刁钻,拍得她宿醉不归,风尘下贱。

    有图有料,随便卖出去,全城人都能津津乐道好几周。

    还有的报纸上刻意提起她和蒋家的事,说蒋维成要真和她结婚了,蒋家这回可戴了绿帽子。

    裴欢站在原地看那些报纸,一语不发。

    蒋维成随手拿过一张给她念,然后冷笑着问她:“就这样,你还有脸求我帮你?”

    裴欢不看他:“你们有办法不让这些流出去。”

    蒋维成握紧手里那张报纸,无法控制愤怒:“我对笙笙仁至义尽!这么多年惠生所有资金支持是谁给的?医生是谁派去的?我对你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清楚!”

    裴欢依旧不说话,不想和他吵。

    可是她平静的表情在蒋维成眼里只能让他更生气。他突然站起来,将那张报纸扔在裴欢脸上。她被迫往后退,踉跄着扶住旁边的柜子,慌乱之间推掉两个烛台,玻璃碎片摔了一地。

    他狠狠盯着她说:“想求人帮忙,就该有个求人的样子!这次别想让我帮你!”

    裴欢的表情终于有了波澜,眼看蒋维成踢开报纸就要走,她追过去一把拉住他:“阿成!”

    他站住了,却气得扬手甩开她,动作极大,头也不回地吼:“你太过分了!华绍亭没告诉你怎么低头,我教你!”说完他指着报纸说,“给我一张一张捡起来!”

    裴欢被他推得崴了脚,滑在一地碎玻璃里。

    她倒在地上,觉得自己胳膊好像扎到了碎片,但是心里却静得可怕。

    她甚至不觉得生气,也没什么不能忍的。

    她唯一的感觉就是急,不能让笙笙冒险去做手术,也不能让惠生失去资金救助。

    裴欢看着满地狼藉,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只要蒋维成肯像以前那样帮自己,她做什么都行。

    她捂着胳膊慢慢坐起来,把周围的碎玻璃踢开,然后真的过去捡那些报纸。

    蒋维成看着裴欢的动作,她被这么欺负也不哭,也不和他吵,甚至不争辩。他成心羞辱她,让她去捡印满她难堪照片的报纸,她也真的就去了。

    他看见裴欢胳膊上在流血,她穿着一件浅紫色的羊绒长裙,露出纤细而脆弱的一小段脚踝,慢慢蜷缩在地上,一次一次伸手去捡报纸。

    他心里像有东西轰然碎开,硬生生剐出一个洞。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全都是当年看到她的样子。

    那么年轻傲气的小姑娘,明明事故是她的全责,可她不服软。十几岁的裴欢,像某种野生的小动物,张牙舞爪而不被驯服,让他惊艳。

    所以蒋维成当时没有追究她任何责任,他最喜欢的一辆车被剐花了还花心思哄着她,让小家伙心满意足地开车扬长而去。他笑了很久,打赌她根本就没有驾照。

    他记下她的车牌,找了好长时间,最终弄清了她的来历,竟然一点也看不出她有黑道背景,她被保护得那么好。

    如今呢?

    蒋维成看着她的动作。他低头拿报纸把她周围的碎玻璃都扫开,然后蹲下身,就在她身后。

    裴欢不回头,低声说:“我都听你的,只要你肯帮我救笙笙。”

    他伸手从背后将她整个人都抱住,死死贴在怀里。

    他的脸就在她耳后,裴欢任凭他抱着,他想抓过她的胳膊看伤口,她不肯:“没事,没扎进去,划了一下。”

    蒋维成把她圈在怀里,她逆来顺受。

    他轻声说:“我可以和华绍亭一样的,只要你对我好一点……就一点,我什么都能为你做。”

    裴欢不说话。

    蒋维成忽然低头想要吻她,她吓了一跳,站起来想要躲。蒋维成搂住她的腰,顺势把人推在地上,压住她的手。

    地上还有细小的玻璃碎片,裴欢动一下立刻觉得后背刺痛,再也不敢使劲挣扎。两人僵持着,蒋维成的笑一点一点冷透了,他看着她说:“是不是只要我救笙笙,你什么都答应?还是说你下贱到……不管今天这里是人是鬼,只要帮你就行?”他的手顺着她的长裙往下探,“你好好履行作为妻子的义务,明天我就让全城都叫你一声蒋夫人,保证没人再敢为难你,怎么样?”

    她其实已经开始害怕,不由自主地握紧手:“阿成,我只有最后这点自尊了……”她看着他,声音干涩,整个人都在发抖,“放开我……算我求你。”

    蒋维成听到这句话怔了很久,最终他慢慢坐起身,把裴欢的裙子拉好,把她后背上的碎片都拍掉,然后抱着她,把她按在自己怀里。

    他笑得很苦,脸贴在她的后背上:“裴欢,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很久之后,裴欢感觉到背后的衣服微微发热,湿润的触感。

    她握住他的手:“对不起。”

    那天晚上,沐城下了暴雨。

    到了深夜的时候,窗外风雨交加,风卷过树叶的声音异常凄厉,一阵一阵,吵得人睡不着。

    南楼主卧里很安静。

    蒋维成在床边坐到凌晨,一根接一根地抽烟。alice给他打过好几个电话,他们本来约好见面,他换好衣服要走,车都等在楼下了,却因为即将下雨而折返回来。他和alice推说今天公司走不开,过几天补偿她。

    窗外雨越下越大,最后开始打闪,电闪雷鸣,轰然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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