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确实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沈安泽没有办法也狠不下心去否认:今天晚上的他,心里着实是高兴的。 同青年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当真算得上是他人生中最为美好也最为难得的一份回忆。只是后来这份念想随着时间一同封印在了内心的最深处,他不敢去想,也不敢去回味,权当是一段无法触碰的曾经。没想到就在这样一个平凡到甚至有些发潮发闷的夜晚,他竟然有机会,再一次与那个人相遇。 就像是终于搬离了旧巢,来到了新居。在门前的院子里栽下一棵小树的幼苗时,意外在土里挖掘到了过去埋下的时间胶囊。怀着惊讶又好奇的心里打开它时,扑进怀里的尽是过去的那些好时光。 他不是没有想过同戴恩取得联系。那年在沈家不辞而别后,青年便直接失去了音讯。沈安泽曾经想尽办法去联络,最终却还是一无所获—其实谈不上有什么好办法,他除了一个名字之外,其他的信息皆是一概不知,甚至从前也没有主动去询问过。而单单凭借一个名字在茫茫人海中找到戴恩几乎是不现实的,更何况重名的人又有太多。他没有办法去证明自己的身份,公职人员同样也没有义务去解决小情侣间的感情问题。 约一个月后,沈安泽收到过一比来自海外的汇款。不多不少,正好抵了那辆suv的车费。他直觉那人是戴恩,但也没有什么办法去查询验证。来年年初开学时,沈安泽登录进了许久不用的当地社交账号,从上百个带有“dane”和”campbell”的用户里面一个个点进去看,只有零星几个看起来比较符合戴恩的信息,但无一例外都是很长时间没有更新过的旧账号。 自那之后,他便死了继续寻找下去的心思。沈安泽还记得最后那天戴恩脸上又委屈又难过的表情,以及那一连串含着哭腔的话语。那人明摆着是不想再见他,何况连命运也不屑于去给他第二次机会。所以沈安泽就再也没有过额外的想法,老老实实的读书、毕业、返乡、工作。 直到七百七十六天后的一个傍晚,他站在饭店包厢门前的金黄色走廊里,再一次遇见了心心念念时刻挂记的那个人。 “坎贝尔先生。”打算沉下气做一次深呼吸,心脏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伸出手的时候,沈安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差点儿连步子迈不稳了,“好久不见。” 戴恩·坎贝尔还是两年多以前的那副样子,只是肤色变得略深了些,目光中也多了几分不加掩饰的侵略性。他比沈安泽高的那几公分估计都算在那一双长腿上了,两个人紧挨着坐在一起的时候肉眼看过去基本都能保持在一个水平线。就算是这样,沈安泽还是感觉对方在气势上多了些许的压迫力。 “沈先生最近过得还好吗?”一句稀疏平常地问候,硬是叫他说出了些英勇悲壮的意味。 沈安泽这会儿坐下来的时候,心里那股呼之欲出的悸动才勉强被压住下去。虽然他现在真的很想告诉身边这个人:你不在的时候,日子真的算不上是有滋有味。 将杯子拾起,轻轻含下一口清茶,他算是找回了在外人面前那副谨慎妥帖的样子,不咸不淡地回答道:“普通人的生活吧,上班下班,插科打诨。”话还没有说完,沈安泽忽然反应过来方才后面这半句戴恩有可能没跟上,他顿了顿,换了一套措辞想解释两句:“啊,就是说……” “不用说,我听得懂。”青年将手边的被子放下,力道大得在一旁看热闹的段知理和江洐渊都差点儿没绷住脸。甚至还有些许的茶水从杯口溢出来,飞溅到戴恩白净的手腕上,那处的皮肤登时便红了一小片。 “你急什么?”沈安泽自己爱打扮,平生也最见不得别人受伤留疤,青年这种再严重些就跟自残没什么区别的行为无疑是直挺挺地往他心口上撞。沈安泽匆忙抽出桌上的纸巾,拿在手里的时候又反应过来东西用得不对,得用凉水冲洗才合适,索性站起身子想把人拉到外面去做处理。 戴恩却反手拽住了他的腕子,下半身仿佛锈在了椅子上,任凭沈安泽怎么往外拽也移动不了半分。 “不用做多余的解释,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得懂。”戴恩的声音平淡,眼神冰冷,仿佛那道热水烫出了印子不是烙在手腕上,而是刻在他心里。将沈安泽手里的纸巾接走、拆开,青年一年擦去袖口的水渍一边似笑非笑地补充道:“要不然总是有人背着我,说些听不懂的东西,多不方便啊。” 他现在可以讲一口流利的华语,发音标准,字正腔圆。 于沈安泽而言,却是字字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