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45.42.40.9.6-《大明武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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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老者走上前来,指着那塔道:“建寺时,曾有风水师让诸人以八角密檐砖砌之。日出时分,两塔投影于寺墙之上,寺外地面之上,与墙影连贯,颇似跌宕起伏的山形……水在那一侧,山在这一侧,便是为山水环抱了。当天上金乌随着时辰变化而变动,不仅水是活的,山也是活的……”

    因为影子会动啊。

    陆长亭觉得实在有些意思。

    虽然形似山,而非真山,效果自然大打折扣,但是徐福却能看出那个风水师的急智。

    如今这样的风水,对于庆寿寺来说,刚刚好。

    本就是信徒众多,福缘齐聚的地方,若是风水也过于出色,那便要小心过犹不及了。

    风水地要点穴。

    那桥为何废弃,也许那处便正是结穴之地吧。

    那老者微笑着道:“这些都来自建寺时的记载,但小公子定然是一眼便瞧出来了吧。”

    听那老者如此夸赞陆长亭,朱棣脸上也不自觉地带出了三分笑容,颇有些引以为豪的味道。

    此时道衍也出声了,“看来之前都是小公子谦虚了,以小公子的本事,确是不必与我学术数的。”

    道衍说这话的时候,口吻很是平淡,其实并没有惊奇,也没有不满于陆长亭的谦虚过头。

    朱棣闻言,诧异出声:“学术数?”

    陆长亭想也不想,便马上道:“风水与术数自是不同的。”

    道衍浅笑不语,转而向朱棣问了好。

    朱棣心中似有所感,扫了一眼陆长亭。

    陆长亭被这一眼扫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他差不多也能感觉到,道衍对他的怪异态度,或许是因为朱棣说了些什么。朱棣得说什么才能让道衍对他引起关注呢?

    朱棣不可能主动让道衍来教他术数,而他不过会风水而已,也不可能这样容易就引起道衍的兴趣,毕竟他虽然优秀,但的确远不及这时候的道衍。

    那也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道衍注意到他,根本不是什么好事。

    难不成道衍认为他会阻碍他们的大业?

    陆长亭想不出个究竟,目光匆匆掠过那两人,便不再关注他们了。

    而此时老者却像是对陆长亭极为感兴趣一般,出声向陆长亭请教起了风水上的问题。

    在自己的专业之上,陆长亭自是侃侃而谈,而且他也半点没有要藏私的意思。

    陆长亭很清楚,这些东西不是听上两次便能会的。

    从交谈之中,陆长亭也得知了这老者乃是寺中主持,道衍要接替的便是他的位置。老者法号德义,在北平待了已有二十年之久。他自认佛法不够高深,对于道衍的到来半分也不排斥,竟是很乐得退位让贤,而且他言语间满是对道衍的夸耀。

    陆长亭听得咋舌。

    道衍可着实有些厉害,才入庆寿寺几日?便三言两语当先收服了做了二十来年主持的德义。果然不愧是说动朱棣造反的人啊。

    这头陆长亭还在惊叹,那头有几个小沙弥前来,请德义和道衍到前殿去主持仪式。

    德义和道衍不得不当先离去。

    陆长亭看着两人和乐融融的模样,心中惊异不减,德义在看见道衍面相的时候,难道不会第一眼便觉得道衍此人不好相处吗?

    见陆长亭久久望着道衍的方向不说话,朱棣伸手轻拍了一下陆长亭的肩膀,道:“真想要和他学术数?”

    陆长亭摇头,收回目光看着朱棣道:“跟着四哥学功夫就够了。”有功夫,有风水就够了,贪多嚼不烂。

    朱棣心底一下子就愉悦了起来,他伸手揽住陆长亭,带着他也往前殿走去,口中却是道:“若要跟着道衍学,也是好事,日后道衍若是离开北平,我还指望着长亭做我的左右手。”

    陆长亭突然间听见这么一句话,差点脚下一滑。什么叫日后道衍若是离开北平,还指望他做左右手?

    道衍会离开?这不可能啊!他可是靖难之役的大功臣!从洪武十五年便一直伴随朱棣,直到朱棣登位之后道衍病死。

    难道这二人间出了点什么事儿?

    不过想一想倒也不奇怪,毕竟历史记载的都只是一个大概,而具体还发生了什么事,谁知道呢?也许中间道衍也经历了许多犹豫和踌躇,最后才决定辅佐朱棣呢?何况此时的朱棣,不都还没有生出夺位之心吗?

    朱棣见陆长亭怔忡的样子,不由得表情微微暗淡下去,道:“莫非长亭不愿助我?”

    陆长亭忙摇了摇头,“自然不是,只是四哥如此看重我,教我一时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

    见陆长亭展露出些微的茫然和无措,朱棣这才从他身上感觉到了点儿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情绪,朱棣笑着抚了抚他的头,“慢慢来,不用急,我等得起。”言语间,竟然满是等待着陆长亭成长的意思。

    陆长亭是真的惊讶了。

    朱棣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了转变,现在是真的将他更亲近地在看待了。

    陆长亭心里像是陡然间过了一道电流般。

    嗯……有点被打动。

    朱棣带着陡然沉默下来的陆长亭来到了前殿。他并不担心此时陆长亭的沉默,他很清楚,陆长亭并不是会因为肩上负担陡然加重,于是就胆怯后退的人,他应当只会感觉到更深的责任感,然后去做到更好。

    朱棣的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这世上真没有比陆长亭更可爱的人了。

    ……

    陆长亭和朱棣站在了前殿里,除却他们之外,前殿里站满了信徒,他们热情又不舍地看向了德义,又好奇而惊叹地打量着道衍。

    说来倒也奇怪,北平的百姓们也都个个凶悍,甚至有些是能上战场揍蒙古兵的。但就是这样的百姓,也会信仰佛教,也会成为庆寿寺的信徒。

    这是陆长亭头一次见到接任主持的仪式。

    当道衍换上主持的僧衣之后,再转过身来,陆长亭陡然觉得他变得威严了许多。

    只是在百姓的眼中,他就不止是威严许多了,而是有些凶悍。

    换作寻常百姓,或许也就觉得这人哪里能当主持,看起来半点不像慈悲为怀的,像是去杀人的还差不多。但是北平的百姓又怎能以常理论之呢?尽管他们在看见道衍之后,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但他们心底却是对道衍极合心意的。

    陆长亭观察着百姓脸上的笑容,也是不太能理解。

    此时只听朱棣在耳边道:“长亭可是觉得道衍生有凶相,怎么还会引得百姓如此喜欢?”

    陆长亭点了点头。

    “密宗佛像多呈凶恶相,他们青面獠牙,模样可憎。这也是佛。慈悲和仇怒都是佛教教化世人的手段。”朱棣淡淡道。

    “道衍说的?”

    朱棣点头。他本身并无信仰,并不信佛。

    明朝政权初建立的时候,洪武帝有感于元朝喇嘛教的流弊,之后便开始大力扶持汉人的佛教,当然,其中或许也有他本身也做过和尚的缘故。

    因而这时候佛教还是极为盛行的。

    百姓们对其的了解渐深,包容也越大,哪怕道衍面相更为凶恶,他们也都能面不改色地接受。

    陆长亭听完,也只能啧啧称奇。

    世人都道佛祖慈悲,他就一直以为但凡是佛那便都是慈悲的,哪里知晓佛也有凶恶相呢?

    这个仪式并不长,在即将结束的时候,朱棣出声问陆长亭:“可看够了?”

    陆长亭点头,“够了。”见识了道衍的风采,也见到了北平百姓们纯朴虔诚的一面,是足够了。

    朱棣二话不说,拉着他便往外走。

    陆长亭脚步滞了滞,“四哥不等道衍吗?”

    朱棣摇头,“我本就是带你来玩儿的,并非来寻道衍的。”

    陆长亭怀疑地看了他一眼,顺从地跟着朱棣走出了庆寿寺,上了马车。他自是没有注意到,背后道衍朝他投来了绵长的目光。

    之后几日陆长亭倒是很相信朱棣真是带他来玩儿的了,毕竟就这一次过后,朝他迎来的便是地狱般的磨练了。

    朱棣在王府给陆长亭陪练了一次,第二日便又将陆长亭踢到营地去了。

    将人送到校场外后,朱棣就离开了。

    而其他士兵,盯着陆长亭瞧了会儿,才不可置信地围了上来。

    “你又来啦?”

    “王老六!王老六!快过来!你等的人到了!”

    他们一窝蜂地扎了上来,恨不得将陆长亭分成好几块来陪练才好。

    陆长亭当然不会和他们挨个打,他直接目光灼灼地看向了王老六,而对方的双眼里也都满是战意。

    陆长亭拨开人群,朝着校场中心走了过去。

    众人哗然,自觉地让出了路来,只是有人忍不住说:“别逞强啊!”

    “是啊,上次伤得那么厉害,都养了半个月吧……”

    “看上去还是个公子哥儿呢,实在不行就算了呗。”

    这些话,陆长亭都充耳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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