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胡为泥中-《门阀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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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遇风起,拇指中指一捏,顺势作抹指。
泉水,潺潺悄流。
“嗡,嗡……”
琴音伴随着幽泉,静静流淌,来回飘荡于亭间,山颠。顿时将满座诸君携入月夜中,恍似独坐于流泉,冠带随风漫摇,而天下地下泉中,对影成怜。
“嗡!”
一声崩裂,按音散音绵长似絮,教人仿若乘风而飞,遥遥扑向月中。
“仙嗡……”
“呜……”
便在琴音欲竭未歆之时,笛声浸入。
一声清脆,宛转缥缈,不绝如缕,浑似九天仙女舞绫于月下。渐尔与琴声共随,并肩齐飞。
刘浓微低着头。双手拔袖若卷浪,一个接一个的音阶自指下飞出,与笛音惬合,将笛音扶至更幽、绝伶,清越辗转而经久不散;宋祎横笛于唇,眸子似雪。浑身绿纱在风中冉冉飘展,恍若下一个瞬间便会随风杳飞,洋洋洒洒的笛音则横锁于江,忽尔如天外之钩、将空撕裂,倏尔似素手展画、绵而不绝。
满座诸君,莫论男女老幼皆被其声所夺。
但见得:袁女正紧抱琵琶于怀,十指按弦,指肚雪白,衬得丹蔻绝艳;袁耽歪着脑袋看向飞亭。举着酒杯顿于嘴间,酒泄,顺手而流亦未察觉;褚裒半阖着眼,身子则随着音阶微微摇晃,时不时的会心一笑;谢尚平淡的神色终见波澜,手肘抵案,拇指却衔在嘴中,眼迷面红。眉梢轻颤,妖治无边。
而中亭。谢裒微笑,王侃头摇,纪瞻则把着银须缓捋缓捋。
屏风后,有人双手紧紧的拽着矮床雕栏,身子前倾,眉头紧皱。目光则穿过画屏的缝隙,直插入飞亭,流连于那绿兮似妖的女子,再不肯走。
兰亭之颠,静止若画。
一曲终了。满座未返。
余音犹绕亭间,刘浓双手已撤离琴弦按于膝上,嘴角情不自禁的尽展,朗朗一笑,深深吸进一口气,徐徐荡于胸中,而后慢慢起身,揖手道:“幸甚!”
“宋祎幸甚!”
宋祎捧笛于腰间,慢慢欠身万福,如水明眸在刘浓身上一卷,悄然飞向绿萝。
“看,看我作甚……”绿萝忍得已久,终是禁不住轻声低问。
宋祎轻笑:“妹妹好看!”
“哦,小郎君更好看!”
绿萝眨着眼睛脱口而出,随后恍然回神,“呀!”了一声,正欲伸手掩嘴,却见小郎君微微一笑,背负着手迈向了亭外,赶紧将案上的烂桐琴抱在怀中紧随其后。
“唉……”
身后,传来一声幽叹。
而此时,众人心神才慢慢回返,看着亭中迈出的美郎君,神情再添几分怔然。华亭美鹤、醉月玉仙刘瞻箦,经此一啼,尚有何人敢不以正目相待?!
青冠、月袍,穿行于目光之海。
稍后。
谢裒大步踏出中亭,环顾四野,朗声道:“妙哉!闻听此曲,犹若天音绕耳,我等何其幸甚!天苍苍兮月白,水茫茫兮山青,渐离操筑、叔夜弄琴,不缔如是!”
稍稍一顿,放声道:“若言论品,当为……上上!”
上上,一品。
谢奕眉梢一抖,大喜,拍案赞道:“妙哉!恭喜瞻箦!”
袁耽道:“瞻箦,华亭美鹤,当之无愧尔!”
褚裒重重揖手:“贺喜瞻箦!”
“瞻箦……”
“瞻箦!”
呼声不断,笑颜环围,一个个的少年郎君纷踏而来。
一品!
刘浓喷出一口气,淡淡的笑着,朝着四方团团一揖,待转至林间宋祎所居方向时,微微一顿,缓缓朝下一拉。今日若无宋祎携笛相助,以自己的琴技独奏怕仍将是上中,做人怎可忘恩,当以礼敬之。
就此一揖,华美著彰的兰亭行雅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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