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在水中央-《门阀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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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水九绕,待绕至八转时,因隔着一方丛柳,众人皆不见,有些则是见而不见,坐得那么远,不是怯场又是什么?

    正欲行第二轮。

    郗鉴突道:“稍待,流觞尚未绝也!”

    祖盛紧张的盯着缓缓浮来的兰花酒盏,既盼望它能搁在已岸,又觉再待一轮或许更好,心中矛盾而犹豫。见得酒盏斜斜的定在刘浓面前,竟情不自禁的吐出一口气,笑道:“瞻箦,你先来!”

    “嗯!”

    来福以竹竿取酒,刘浓持盏在手,便欲咏诗,却听郗鉴在远方大声道:“何不前来?”

    这一声洪亮之极,似呼似唤,又似等待已久。

    众人随着郗鉴的目光投向第九转,柳丛深深,只隐约能见月袍浮动。少倾,有人踏丛而出,单手持盏,缓步行来。青草撩着他的衣袍,柳叶垂过青冠,有阳光一直铺着,随其同行。

    渐近,玉暖生辉。

    行于曲畔,水澈似人;有风拂摆,皱冉纹展;身姿修长,临凛若仙。

    再近,绝美矣!

    水声亦默,落针可闻!

    众人眼光不自主的随其而迈,身子有前倾者,亦有后昂者,神态各不相同,但皆震于其时。刘浓踩着青石,踏行至水源尽处,双手持盏举至额,由上至下,缓拉。

    杯在手,不尽礼!

    得郗鉴含笑示意,转身就着满场眼光,将酒徐徐饮尽,正欲放声而咏,却听一人漫声道:“且慢!”

    回首一眼而怔,是郗璇。

    她注视着刘浓,不避不闪,扬声道:“应景之制皆可作得,首轮最后一转,岂可再窜珠玉而锦绵。我欲行问诗,可否?”

    问诗?!

    众人皆惊,随后嗡响如蚁,互相打听刘浓是谁,为何惹得郗家女郎问诗,莫非郗氏女郎看上他了?可若是看上,理应在曲水流觞后再行啊,现在会影响评品呢。

    问诗乃上巳节古礼,有对结之意(类似问难,需得以诗而答);若无爱便生恨,平常绝不可轻易行之;一般皆在流觞后,闲聚之时方可。陆纳锁眉,陆舒窈眯眼不解;郗鉴本想喝止,转念想起问诗正是曲水流觞中女郎们的特权,只得一声苦叹,尴尬的抚着须,作不得声。

    沉!

    心一直沉着,刘浓自不会认为郗璇是看上自己,她这般做只有一个目的,心中苦笑:郗璇啊郗璇,你恋你的王羲之,我行我的临水桥,何苦一定要纠我至此!非得如此行事来将你我撇清么?为何不待我博了声名,再来做个了断呢?几日也等不得么?

    心中气恼,索性不管,踏前一步,直逼水渊,负手于背,郎声道:“请汝提景!”

    郗璇反手指向身后,说道:“请以此树言诗!”

    一树桃花,映得芳红勺勺!

    刘浓出口放言:“去年今日此山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妙哉!”

    有人拍案而赞,是陆纳。

    郗璇唰的脸红透,这是隐言她移情别恋啊!她心思聪慧,自见了刘浓在此,阿爹方才亦颇有深意,便暗暗笃定:“我要将计就计,就在今日将以往了结!不可再拖,以免节外生枝!”

    箭已在弦,不得不发,再道:“题月!”

    刘浓拇指微扣食指,冷声道:“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葬落花;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他答得极快,郗璇根本来不及细思,横着心,道:“再题月!”

    刘浓心寒,胸中却如火灼,放声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郗璇道:“非月!”

    刘浓懒得理她,继续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醉时同交欢,醒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结邈云汉!”

    郗璇咬着唇双肩颤抖,这诗字字皆似箭,箭箭往她心里钻,真觉羞愧满怀。

    静,静至极也!

    刘浓纵声道:“再欲月否,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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