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归去来兮-《门阀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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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福又急又乱,摸着头、跺着脚,忽然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个青衫郎君,眼晴一亮,问道:“小郎君,可是要去卫府?”
刘浓重重的点头,挣扎着从喉咙里冒出一个囫囵的语泡:“快!”
“小郎君,莫急、莫怪!”李催点了一下头,得刘浓示意后,背起刘浓,朝着山下就冲。来福抱着琴,跟着疾追。
上了车,来福大声道:“小郎君,坐好!”
“啪!”
来福纵鞭一抽,青牛奋蹄。可牛不是马,再如何催鞭,也快不到哪儿去,反倒把车内的刘浓颠得东倒西歪。
这时,他已经缓过劲来,紧紧的抓着车壁的横梁,眼泪仍然哗哗的流。
刚才那个青衫郎君不是别人,正是卫协。能让卫协这么惊慌,那么发狂,丝毫也不顾世家的风仪礼数;再结合着那女郎的晕倒,还能有什么事!
世叔,世叔,等等我,等我一下!
世叔……
李催久经世故,多少猜出了些,怕他悲伤过度,挑着帘,朝他低唤:“小郎君,莫怕,莫惊,不要自己吓自己。”
刘浓眼睛瞪的直直的,似乎没有听见李催的话语。他的脑海里,像演电影似的,来来回回的播放着卫世叔的身影。画面只有一幅,便是那夜长谈时,世叔长身而起,缓缓述解,那眼底藏着的,是对自己的怜惜。
压抑了这许多日,他是人,不是神,为何不泪流。在最茫然无措的时候,他受尽了别人的白眼,却在世叔那里得到了温暖,得到了帮助,让他在这个世间得以立足。可以说,没有世叔,就没有他刘浓的今日。
他之所以停留在建邺,便是在等待这一天。哪怕近日,卫夫人不再让他探望世叔,他也没有离开这里。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淡看世叔的离去;他也一直认为自己早有准备,至少应该哀而不伤!可,可这一天的到来,却让他这样的害怕。害怕什么呢,那种无人懂得的孤独吗?
怕至死矣!世叔!
我若归,汝莫悲!啊!车行得好慢,时间请你停止脚步吧。世叔,请让我再见你一面,我的世叔。
“吁……”
来福一声长呼,死勒缰绳,车轱辘一阵吱噶乱响,青牛又奔出了数步,才顿住了四蹄。刘浓急速窜出,李催大惊,赶紧一把将他抱下来。
这是什么声音?
哭泣……
这是什么颜色?
缟素……
卫府门前没有部曲,却站着卫通和卫巡,他们脸上的神色,是悲凄的。络绎不绝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那是随着王敦前来建邺的大名士们,他们在今天,原本是想来此地,见识见识卫叔宝的风彩。可是……
其中有一个,面目稍熟,刘浓刚才在山上,匆匆憋过一眼。那人的步履极缓,在随从的搀扶下,走入院中。跨栏时,一个不小心,绊住了木屐。他坠在地上,头冠随石纹而滚,自己却挥麈捶地,放声悲呼:“叔宝,叔宝!平子尚在,为何汝却去矣?何为悲矣,恨不能同去为悲也!叔宝……”
王澄,王平子,卫叔宝谈道,平子三绝倒。
世叔真的去了?
刘浓眨着眼睛,木木的站在远处,他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脑袋里嗡嗡直响。来福在向着卫通说着什么,稍后,来福走了过来,几翻犹豫不决,最终还是低声道:“卫郎君,已经去了!”
分辩着来福的嘴唇,他最后的一点希望,泡汤。
“世叔!!!”
刘浓痛肝大叫,扑向前,一个趔趄,脚下木屐一声脆响,断了;而他则眼前一黑,仰倒在扑上来的李催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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