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我不会涂画的,我情愿永远是一片白色。”风夕看着韩朴,眼中有着无人能看懂的深深叹息,“若不能,那也该是任他自己去浸染这世间的五颜六色。” “你们在说什么?”韩朴听不明白,有些懊恼地看着两人。 “这些穷人是怎么回事呢?”风夕不答韩朴,问向丰息。 “昨晚城西一场大火烧了多半条街你竟是不知道,睡得还真是死,你能安然活到今日真是个奇迹。”丰息笑道,目光望向街上的人群,“这些定是那些火灾后无家可归的人,还有一些应是城里的乞丐吧。” 风夕闻言,不由凝神去听街上传来的话语,片刻后她瞪向丰息,神色间有着难掩的惊愕,“你又做了什么?” “姐姐,怎么啦?”韩朴见她神色有异,忙问道,“这些穷人干吗全往那边跑去?” “因为那边有人在给这些穷人发粮。”风夕盯着丰息。 “哦?是谁这么好心啊?”韩朴听了倒是赞了一句。 “我都想知道你什么时候这般仁心仁义了?”风夕看着丰息,目光里尽是讥诮。 “我想现在整个曲城人都在好奇昨夜尚家那一场无名大火是如何引起的。”丰息走向窗旁的花架,伸手抚弄着架上一盆兰草,“那一把火不但烧掉整个尚家,死伤无数,更连累了一条街的邻居。” “烧掉整个尚家?”风夕闻言微震,但一看丰息那悠闲的模样,便又敛了神思,拖了张椅子坐下,稍稍一想便明白了,“那火……难道是尚也自焚?” “嗯。”丰息拔掉兰草里一片枯黄的叶,手指微拢,再张开时却是一些粉末落下盆里,“火是真的放了,万贯家财烧了是真的,尚家死伤许多也是真的,唯有自焚是假的。” “他逃了?”风夕一听就明白,淡淡讽笑道,“难怪说无商不奸,果然够奸诈!” “昨夜经你我那一闹,尚也岂敢再在曲城待下去,当然是趁背后指使的那人还未发觉时逃走,他半夜里带着发妻长子,亲自赶着马车悄悄溜了。走前放了一把火,想来个假死,只可惜呀,死的却是那些还在睡梦里的尚家姬妾、仆从们。”丰息拍拍手,似要拍掉手中残留的叶末,又似为尚也此举鼓掌,嘴角噙着一抹耐人寻味的浅笑。 “尚也能当机立断,处事够果断,能带走妻儿,人性未绝,而倾国财富,当舍即舍,是个狠角色,难怪能成为幽州巨富!”风夕冷笑。 “如他这般的人,才能在这弱肉强食的世间活得好好的。”丰息又拔掉一片枯叶,“他十分的聪明,只要留着性命,自还能再创一份家业,得先有命,才能有其他的一切。” “你倒好似亲眼目睹他的一举一动似的。”风夕微蹙眉,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瞬间变得雪亮尖锐。 “我去了祈雪院,岂能亲眼看到。”丰息淡淡一笑,将枯叶丢入盆中,“不过是我派在尚家的人亲眼目睹并告诉我罢了。” 他的话说完,房中顿有片刻的宁静。 “你……哈哈哈哈……果然!”风夕蓦然大笑起身,抬手落向额间,五指微张,似想遮住双眸,“我说你为何会对韩家的事这样关心了,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才是,你做任何事都是有其目的,做任何事之前早就计算得一清二楚!是我蠢,现在才想清楚!” “姐姐……”韩朴看着大笑的风夕微有些心惊害怕,不由伸手去拉她的手。 “我若不如此做,又岂是你心中所认识的那个丰息。”丰息依旧神色淡然。 风夕似并未感觉到韩朴拉住她的手,目光飘忽地落在丰息身上,语气轻柔得似呢喃,“你既早已遣人伏在尚家,那么尚家的家财定未全毁于火中,十成中至少有八成落入你手!然后你再从尚家家财中拨出些些施舍给因大火而受害的百姓,便得了善名。听听……现在不是满街的人都在赞扬着黑丰息丰大侠施粮济灾的仁义之举吗?好一招名利双收啊!” “哈哈哈哈……”丰息抚掌而笑,“女人,这世上果是你最了解我。” “是啊。”风夕意兴阑珊地坐回椅中,“你明明是一只狡猾、奸诈、阴狠、自私、冷血、无情的狐狸,可世人为何却看不清你,为何还称颂你为当世大侠?世人的眼睛到底是如何长的?”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自己是善人侠者,而世人却偏偏认为我是仁义大侠,黑丰息似乎比白风夕更有侠义风范。”丰息依然在笑,笑中却带着嘲弄,“你说是我做人太过成功,还是世人识人太过失败?” “曲城的百姓在称颂你,可你却在财富与救人之间选择了前者!你本可以救出那些大火中的人,可你却宁愿搬那些死的金银珠宝,也不愿对火中的活人施以援手!你怎可冷血至此!”风夕的声音低沉喑哑,倚头靠坐在椅上,五指遮住眼眸,“早知如此,我昨夜便应杀了尚也!” “只能二选一时我当然选对我有利的。”丰息神色淡淡,对于风夕的指控毫无愧疚,“何况我以尚家之财可救上百家,而弃财救人,不过救得数百人而已。” “算计得真是清楚!”风夕落在面上的手指微微发抖,“昨夜你到底做了多少事呢?” “昨夜做的事可不少呢。”丰息移步到她对面的椅上坐下,目光落在她身上,似在探究着什么,又似在算计着,“不过我想你大约都可想到了。” “既然尚家的家财都落入你手中,那么祈家的家财定想必也难逃你手。”风夕的声音透出一种疲倦。 丰息无声地笑,目光亮亮地落在风夕身上,似看着他掌中的猎物,“玉雪莲是千金也难求的灵药,可给你解毒时,我竟未有犹疑,现在我倒明白了,你真的不能死,你若死了,这世上还能有谁如你一般知我解我,那样的人生太过寂寞无趣了。” 风夕扯起唇角微微讽笑,“尚家、祈家已失主人,两家已乱,更有你这只狐狸在旁算计,家财会落入你手中我不奇怪,只是两家旗下之钱庄、店铺遍布大东,皆设有管事,现无主人,定都自立为主,那些铺子才是尚、祈两家财富中的大头,你如何舍得?可你又如何能得?” “威逼利诱,是人便无法逃过。”丰息左手摊开,五指微微做出一个微抓拢的动作,“尚家、祈家所有的我都抓在手中!” “幽州最富,富在曲城,曲城已乱,幽州必动。”风夕深深叹息,“祈、尚两家入你囊中,便等同于半个幽州入你囊中。这才是你来幽州的原因,我虽早就知道你,可你每每还是能叫我出一身冷汗。” “皇朝得了玄极,我得半个幽州的财富,你说我们谁胜谁负呢?”丰息浅浅地笑着,雍容如王者。 “江湖、侯国都让你玩弄于指掌间,这样深的城府,这样精密的算计,谁比得上你啊!”风夕冷冷一哼。 丰息闻言却起身走到她身前,俯身凑近她,近得温热的鼻息拂在她脸上,拿开她遮住眼眸的手,直视她的眼眸。 “女人,你生气难过是为祈、尚两家,还是为……我?” 风夕的眼眸幽深如潭,看不见底,静得不起一丝波澜。 丰息的目光雪亮如剑,似要刺入最深处,似要探个明白。 两人目光胶着,默默对视,室内一片窒息的沉静,只有韩朴紧张的呼吸声。 良久后,风夕起身,牵起一旁不知所措的韩朴,往门外走去,手按上门,回头看一眼丰息。 “你……十年如故!” 笑儿在收拾着细软,目光瞟见怔坐在桌旁的凤栖梧,见她虽依旧面色冷淡,只是一双眼睛里却泄露了太多复杂情绪。 “凤姑娘。”笑儿轻唤一声。 “嗯。”凤栖梧转头,有片刻间,似有不知身在何方的迷惘。 笑儿见状心中微微一叹,面上却依然露出微笑,“姑娘在想什么呢?想得这般出神。” “风姑娘。”凤栖梧老实承认着,眉心微蹙,“那样的女子我从未见识过。” “一言一行皆不合礼教,张狂无忌更胜男子。”笑儿轻轻吐露,笑看凤栖梧,“姑娘可是这般想?” “是啊。”凤栖梧点点头,目光落向空中,“明明很无礼,可看着却让人从心底里发出惊叹与艳羡。” “笑儿跟在公子身边五年了,还未见着夕姑娘,却从跟着的第一天起便已知道有夕姑娘这么一个人,后来与夕姑娘相见也只那么几次,但每次见着时,都会见到她与公子打打闹闹,这么多年了,他们竟未有丝毫改变。”笑儿看着凤栖梧,话中隐有深意。 凤栖梧闻言不由看向笑儿,她自也是玲珑剔透之人,这一路行来,丰息身边的人见着了一些,她虽不说,但也知皆是些非比寻常之人,便是身边侍候着的笑儿、钟离、钟园,看似年龄小,却也是个个有着一身非凡本领,看人待事不同一般。 “笑儿,你想告诉我什么?” 笑儿依旧是笑笑,转而又问道:“姑娘觉得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丰息是个什么样的人? 凤栖梧默然半晌才道:“我看不清。” 是的,虽数月相伴,却依然不知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虽为武林中人,却随从众多,言行举止雍容有礼,吃穿住行精致无比,竟是比那些王侯贵族还来得讲究。虽人在眼前,却无法知其所思所想,深沉难测就如漆黑无垠的广夜,可包容整个天地,却无人能窥视一丝一毫。 “看不清自然也就难想清,因此姑娘大可不必想太多,公子请姑娘同行,那必会善待姑娘。”笑儿扶起她,“东西已收拾好,马车想来已在店外候着,我们走吧。” 两人走出门外,便见丰息的房门砰地打开,走出风夕与韩朴。 目光相遇的瞬间,瞅见那个潇洒如风的女子眼眸深处那一抹失望与冷漠,再看时却已是满眼的盈盈笑意,让人几疑刚才眼花看错了,眸光再扫向风夕身后,房中的丰息神色平淡静然,只是眼眸微垂,掩起那墨玉似的瞳仁。 “凤美人。”风夕笑唤眼前亭亭玉立的佳人,似一株雪中寒梅,冷傲清艳。 “风姑娘。”凤栖梧微微点头致意。 “唉,只要看到你这张脸,便是满肚子火气也会消了。”风夕左手拉住凤栖梧的手,右手轻勾凤栖梧下巴,轻佻如走马章台的纨绔子弟,“栖梧,你还是不要跟着那只狐狸的好,跟在我身边吧,这样我们便可朝夕相对,若能日日看着你天仙似的容颜,我定也会延年益寿,长生不老的。” “夕姑娘,你这话便是那些天天逛青楼的男人也说不出。”笑儿忍不住偷笑。 “你这小丫头。”风夕放开凤栖梧,手一伸,指尖便弹在笑儿脑门上,“我要是个男人就把你们俩全娶回家,一个美艳无双,一个笑靥无瑕,真可谓享尽齐人之福呀。” “呵呵,不敢想象夕姑娘是个男人会是个什么样。”笑儿笑得更欢了,就连凤栖梧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我要是个男人呀,那当然是品行才貌天下第一的翩翩佳公子!”风夕大言不惭道。 “好啊,夕姑娘,你若是个男人,笑儿一定追随你。”笑儿边笑边说,并扶着凤栖梧往店门口走去。 “唉,可惜老天爷竟把我生成个女子,辜负了这般佳人。”风夕长长惋叹,面上更是露出悲凄之色。 “姐姐,你这个样子会让老天爷后悔把你生出来的。”冷不丁地,韩朴在身后泼来一盆冷水。唉,有时候他真后悔认了这人做姐姐。 “朴……儿……”风夕回转身拖长声音软软唤着。 “凤姐姐,我扶你下楼。”韩朴见状马上一溜烟地跑至凤栖梧身边,殷勤地扶着她。 “见风使舵倒是学得挺快的。”风夕在后一边下楼一边喃喃道。 “与你齐名真的挺没面子的。”冷不防身后又传来一句。 风夕白一眼丰息,然后转头目光落在门外的两辆马车上,霎时又笑得一脸明灿,“钟离,钟园,你们和那只黑狐狸坐颜大哥的车,这辆车便是我和凤美人坐的。” 她一步上前,身子轻轻一跳,便跃上车,然后拉凤栖梧、笑儿、韩朴上车,接着车门一关,留下呆站在车下的钟离、钟园。 “公子。”钟离、钟园双双回头看向丰息。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