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凰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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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渐渐的冷起来,费尽心思遍栽名花的浦园也谢了容华,显出几分冬的萧瑟。

    浦园最近渐渐显出几分安稳,王爷好转的心情连带得浦园所有人心绪也松快了几分,松快的结果就是刘三虎侍卫的鞭子技术越发精彩了,阮郎中和他的小呆药童也不再被紧紧看守了,书房里的裘舒养好伤又回来侍应了,因了裘舒和刘三虎同批进府的情谊,又因为阮郎中曾经得芍药姑娘吩咐给裘舒送过药,彼此之间也都有点在合理范围内的公开往来,次数多了,渐渐的也没人注意。

    刘三虎侍卫拜托侍卫副队长给找寻个婆娘,人家原本也只是说说而已,耐不得实心眼的老刘当了真,整天追着人家哭爹喊娘的要给牵线,那个副队长给老刘缠得没办法,就随便找了个内院的侍女——这个倒不是芍药姑娘的丫头,这丫头细看姿色很好,人却有点神神怪怪的,据说有个说古怪梦话的习惯,经常把同屋的丫头吓个半死,渐渐的便没人和她来往,也不敢让她在体面地方应差,安排在针线房了事,这丫头年纪渐渐大了,却也没人想得起来要放出去,侍卫副队长有次进内院禀报事情,无意中看见了她,心中一动,觉得反正老刘那个粗人,睡觉一定死沉死沉,说个梦话他也听不着,不如就介绍给他。

    悄悄和老刘说了,关照刘三虎壮士千万不要告诉侍卫队长刘大人,老刘黑着脸慎重点头——自然不能告诉,他家被虐狂会吃醋的。

    找机会和那丫头偷偷见过几次,老刘牙缝里“嘶嘶”响——谁告诉他人家长得不错的?这不错是怎么看得出来的?这谁的眼神能在这脸上看出不错来啊?那得多超群绝伦的目力啊……好吧他承认,五官仔细看来是绝美的,但是掩藏在一堆很久没洗的超级厚重的头发间,衬着下巴处一道长疤和脖子上积年的黄垢,那美貌便真的是令人发指振聋发聩啊。

    刘壮士哀伤了,刘壮士哀伤的想,他这么爱清洁常洗脚的大王却不得不和一个污糟婆娘打交道,这小姨要是知道了该得多心疼啊。

    又奇怪这样的奇葩怎么能在浦园这富贵地方留下来,大户人家选侍女不是很讲究吗,何况王爷驻驾在此,怎么也没把人给驱赶出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女子不是浦城人,是大越和天盛边境大山人氏,浦园管家早年有次进山遇险,被这女子救了,看她独自一人十分孤苦,便带进来,也算是个照应,只平常到不得贵人面前去罢了。

    刘三虎侍卫听着这一段经历,心中一动,隐约想起了什么,一时却又想不清楚,因了这莫名其妙的心中一动,便没有拒绝这个女子,偷偷找机会见过几次,这女子却对他甚有好感,每次看见他都含情脉脉,那眼光和刘兔子一样,让刘壮士每次撞上都起一身鸡皮疙瘩。

    这天内院针线房给外院侍卫发冬衣,内院这种跑腿活都是那叫佳容的丫头来做,侍卫副队长便安排老刘去领冬衣,也算给个机会见面。

    容貌不佳的佳容看见刘三虎就两眼放光,按捺着将冬衣交给小厮送回去,便含羞带怯邀老刘在这内外院交界处的“碧漪池”散个步,老刘翻着白眼答应了——大冬天冷飕飕的湖边散什么步啊,再说园子里允许人散步吗?那不叫散步,那叫偷情。

    这浦园真是葬他一世英名的地方儿啊,兔子也遇上了,天天甩鞭子的活计也摊上了,还得陪个丑女散步啊散步。

    两人抖抖的绕着不大的“碧漪池”转啊转啊转,三四圈了,一直羞答答扭着手绢的佳容都不说话,却不住想把老刘往僻静地方引。

    老刘抵死不从——您脖子给洗干净再说!

    “呵呵最近府里挺太平的……”老刘胡乱拉呱着,思考着话题怎么往芍药姑娘那边引。

    “过阵子就过年了,到时候又要忙。”佳容偷偷的去碰他的手。

    抖抖颤颤的手还没碰着,老刘突然抬手整理头发,左顾右盼看风景,“啊,你们针线房想必要忙得没觉睡了吧?王爷的……衣服都是你们打理吧?”

    “我还没资格做王爷的衣服,是我们绣房的大姑姑做。”佳容不气馁,有意无意转到他另一边。

    老刘唰一下换了个方向,“那你们大姑姑很轻松,只做一个人的衣服。”

    佳容磨磨蹭蹭又转过来,红着脸偷偷瞟着他挺翘的臀,心不在焉的道:“哪有啊,王爷的衣服最费工夫,而且还要做芍药姑娘的衣服,听说最近还接了个活儿,要给芍药姑娘做礼服……”

    老刘一怔,不动了,佳容姑娘顺利的摸到了老刘的手,唰的一下挠了下掌心,可惜学来的**方式不到位,指甲忘记修剪,一挠就是一条红印子,险些把老刘掌心给刮破。

    老刘现在却没空计较这不到位的**,“啊”的一声道:“礼服?”

    “是呀,年后王爷要纳妾,那芍药姑娘,一个战俘,这下可是飞上枝头了,要是生下个一男半女,保不准还是个侧妃。”佳容撇撇嘴,忽然扭头盯着刘三虎,“你好像对这位芍药姑娘特别关心?”

    语气酸溜溜的。

    “哪有。”老刘立即牵起她的手,轻轻搓她的掌心,“什么芍药牡丹喇叭花的,都及不上我家佳容万分之一,你是我的心我的肝我的心尖肉肉儿,你对我看一眼我心尖儿都要抖三抖。”

    说完老刘真的抖了抖。

    “死相!”佳容娇嗔的一跺脚,那么厚的头发间居然也能看出脸上起了红晕,眼珠子晶晶亮的拍老刘,“这么恶心的话你也说得出来!”

    是呀,这么恶心的话自己怎么说出来的?老刘望天……

    “恶心吗?我那是情之所至嘛。”老刘牵着佳容的手,揽着她的腰往树荫后走,“佳容啊,我们都老大不小的了,我看终身大事也该办办了,王爷那边年后要纳妾,具体是什么日子啊?咱们等那大事忙完,也好和管家说说,把你给放出来。”

    佳容娇羞的被他揽着走,心跳身软魂飞魄散,迷迷糊糊里答:“年初八吧,芍药姑娘身子渐渐好了些,王爷才敢操办纳妾事宜,不然怕累着她,前两天我听荷香姐姐说,王爷把芍药姑娘挪出淬雪斋了,说那里布置太硬,芍药姑娘夜里会做噩梦,本来是要住在王爷隔壁的绿琦居的,不过芍药姑娘好静,指了内院西南角,带独个花园的听风轩,原有的几个丫鬟婆子,捡好的带过去几个,又说再重新添几个……”

    她絮絮叨叨将自己知道的事儿都说给刘三虎听,刘三虎一边漫不经心听着一边笑嘻嘻的摸,摸得她浑身发软,哪里还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刘三虎又道:“你和芍药身边荷香走得近,我看以后也不妨和人家多拉拉交情,万一在芍药姑娘面前得了脸儿,你放出来她说不定还会赏点嫁妆,也是你我的体面。”

    佳容却撇了撇嘴,道:“什么稀罕人物儿?不过是个战俘,运气好罢了,我听我奶娘说,我才是……”

    她突然住了嘴,显出茫然的神色,刘三虎却没在意这句话,满脑子都是刚才听见的内容,想着想着便将手从她怀里抽了出去,佳容若有所失,嗯嗯啊啊的腻过去,老刘却已经不耐烦,看看天色,唰的起身,道:“我走了。”

    佳容愕然坐起,她本就是正当怀春的年纪,被老刘三五下撩拨得情动,不妨这家伙说抽身就抽身,好像做梦里万丈悬崖突然失足,又或是内急却找不到茅厕,那种既空荡荡又憋了一半的感觉实在让人猫爪挠心似的难受,呆呆望着老刘,突然一抬手抓住他裤脚,眼眶里已经含了一泡泪。

    老刘最讨厌别人抓他裤脚了!

    天天被抓腻了!

    本来还有几分不忍,突然就忍不住要爆发,老刘邪恶的一笑,慢条斯理对着佳容摊开手。

    手上有些淡淡的长条状灰迹,仔细看,似乎是搓出来的泥垢……

    刚才他搓那姑娘手腕和胸脯,搓出来的……

    佳容愣了愣才看清那是什么,轰的一声脸就烧起来了,一瞬间浑身颤抖羞愤欲死,老刘已经嘿嘿一笑,二话不说抬腿就走。

    “噗通。”

    身后落水声惊得老刘头发一炸,哎呀不好,这妮子要是刺激太过跳了水,这事情就麻烦大了,害了一条人命不说,还可能坏了大家的计划!

    老刘唰的转身,一个起跑助跳,就准备勇投河中英雄救美,一转身突然一愣。

    那妮子在河中凫水呢!

    这是在干嘛?刘三虎壮士愣在河边傻了眼,大冬天的,下水游泳么?要游也不用在他面前游啊,还是被气傻了,传说中的古怪毛病发作了?

    然而看河中那女子抖抖索索脸色青白的样子,却又不像。

    老刘还没反应过来,佳容在河中,突然将脑袋往水里一扎!

    哎哟,这是要在河里将自己憋死?用得着这么费劲?

    老刘愣愣的看着河水里佳容姑娘那个脑袋扎水下的造型,心想这是在示威呢还是在展示她的憋气工夫呢?还没思考出个结果,忽听见“哗啦”一声。

    水面矗起水晶墙,水晶墙里艳光一展。

    刘三虎壮士愣住了。

    厚发不见了,下巴的疤不见了,满脸发黄的泥垢不见了,披着水光的那个女子,肌肤如雪,秀眉拢烟,一双细长流逸的飞凤眼,水光流溢,皎皎若明月,灼灼如芙蕖。

    她瑟瑟立在水中,抖着嘴唇看着老刘,薄袄湿透紧贴在身上,衬出日常被特别宽大袄子遮掩住的玲珑身线,曼妙得像一支亭亭的莲叶,摇曳在冬日的碧波里。

    老刘“嘶”的倒吸一口冷气——认了半天,好歹认出来了,佳容佳容,还真的是上佳之容啊。

    在冬日湖水里颤抖的脱胎换骨的美人,颤抖的看着老刘,颤抖的问:“我我我……我这下可干净了……”

    刘三虎壮士揉了揉鼻子,对自己刚才那无良举动终于忏悔了一下,讪讪道:“干净了,干净了,其实我说你洗就洗嘛,用得着这么用力的洗?你赶紧出来,这大冷天的冻着了可不是玩的……”

    “我……可干净了……”佳容抖抖的搓着手腕,“……没泥……没泥了……”

    老刘一个头两个大,这内陆的女子就是这么脆弱的,一点点伤害都寻死觅活的,这要换成凤知微,谁说她脏她保证送谁去泥坑,绝不会自己跳水坑。

    老刘萧瑟的叹息着,去拉佳容,一边安慰性的在她手腕上搓搓,“……干净,可干净了……”

    佳容呜咽着扑进他怀里,立即也把他搞个浑身上下水湿,哭得抽抽噎噎,“人家……人家积攒了十几年的泥垢……都为你……洗了……”

    老刘“呃”的一声,心想这句式多么像那句“人家保留了十几年的清白,都给你了”,但是内容又是多么的令人悲伤……

    他扶着佳容的肩,将她推开一些,肃然道:“你放心,我会对你好不容易积攒的这十几年的泥垢……呃负责的。”

    佳容得了这句承诺,在他臂上哭得更加梨花带雨,老刘看着她脖子后斑驳的黄印子,不敢提醒说姑娘其实你还没洗干净……

    寒风飕飕,老刘半湿身搂着个全湿身的美人,咬牙切齿的想小姨啊小姨为你我真是亏大发了,这世上没有比干看着不能吃更悲惨的事儿了。

    “你为什么要弄得自己这么脏兮兮的?”佳容哭个不住,老刘只好转移话题。

    “我也……不知道。”佳容抽噎,“奶娘叫的,她死前说,孤女在这世上活下去,不能有好容貌,否则会带来灾祸,要我发毒誓掩藏容貌,所以这些年我头发一直没修剪,贴了个假疤,又尽量把自己弄得脏兮兮,本来也想就这么过一辈子……可是……可是……”

    可是心上人一嫌弃,她便撑不住了。

    女人的软肋,永远都是爱情。

    “既然发过毒誓,还是不要违背了吧。”刘三虎壮士想着这么个美人突然冒出来,只怕还真是麻烦,“你头发等下干了不要理,还是挡在脸上,疤再贴上去,哎呀这皮肤……”

    佳容瞅着他,哀怨的道:“攒了很久的泥都洗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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