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八章操练(上)-《士为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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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

    这是陇西郡今年入春以来最大的一场雨,铺天盖地,如瓢泼盆倾,丈外便看不清人影,

    子青笔直地站在雨中,雨水沿着武弁疯狂地倾泻而下,铁甲、襦衣,再到里面的内衫,无一不是湿透。身旁是焦躁不安的马儿在刨着蹄子。每一次雷声自头顶滚过,她就得加倍用劲地拽紧缰绳,以防受惊的马儿脱缰而去。

    不光是她,此时此刻整个振武营的士卒们都在这暴雨之中咬紧牙关硬站着。因为蒙唐就在他们面前,跟他们一色一样地淋着雨。

    他不动,振武营中绝无一人敢动。

    这是他们与虎威营一同操练的第一日,当全体在霍将军所指定的地点集结完毕之后,天幸或不幸,碰上了这场暴雨。

    传令兵飞马而至,带来将令:原地待命。

    在下一个命令到来之前,他们只能在雨中直挺挺地站着,任凭雨疾如箭,径自岿然不动。

    一道滚雷,马儿差点脱缰,幸得子青赵钟汶齐齐援手方才拦住,易烨狠狠咬牙把缰绳在手臂上缠了三、四道。徐大铁高大的身躯挡在缔素身前,替他遮去部分雨水,两手分别牵住他和缔素的两匹马,铁桩子般地牢靠。缔素年纪尚幼,耐心有限,虽不敢动,但欲张口抱怨,岂不料被雨水灌了满口,只得悻悻闭了嘴。

    一个时辰过去。

    两个时辰过去。

    雨势终于慢慢转小,而众人所期盼的传令兵,却始终未见身影。

    饶得是蒙唐,在如此暴雨中立了这般久,腿也微不可见地有些打晃。他略挺了挺早已僵直的背脊,面无表情地看着千多名士卒……

    士卒们表情各异,大多是疲惫麻木的,也有呆滞的,茫然的,愤怒的,可队列总算还算整齐,铁戟、铁铩、铁戈齐刷刷地朝天而指,未有东倒西歪。没有一个人倒下,也没有一匹马脱缰。

    暴雨初歇,转为细细蒙蒙的雨丝,马匹们摇头抖鬃地甩去身上雨水,看上去它们比起它们的主人要更干爽惬意得多。天际乌云裂开条口子,阳光便从那处直洒下来,落在远处草地上,草尖上光芒闪耀。

    远处马蹄声起,姗姗来迟的传令兵总算还是来了。

    不管是对眼前一千多名淋成落汤鸡的士卒,还是对面色不善的蒙唐,传令兵皆是一脸的视若无睹,传将令:“将军有令,五里坡东,饭已备下,请蒙校尉带兵过去。”

    五里坡是虎威营素日操练之地,距离振武营却颇有段路,众士卒浑身湿透,都想着快些回营烘烤,此刻听说吃顿饭还得跑那么远,心下皆有些不满。

    “诺。”

    蒙唐面色不变的应了,振臂一挥:“上马!”

    身子全浸着水,加上皮甲,快有平常的两倍重,加上站得四肢僵硬,易烨试着跨了两下,差点掉下来,幸而子青在旁用肩膀一顶,才顺利骑上马背。徐大铁则结结实实摔了一跤,赵钟汶伸手拉了他一把,才骑上马。

    缔素倒还算轻巧,自己就上了马,拽了拽缰绳,皱眉道:“把咱们干晾了两个多时辰,他们那边倒吃上了,这算怎么回事!”

    “你闭上嘴,少说话。”

    赵钟汶疲倦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惹事。

    缔素本还想说话,待要出口之时,却打了个冷战,又接连打了几个大喷嚏,便把原要说的话给忘了。

    子青听见身遭喷嚏声此起彼伏,暗暗忧心,这场雨淋下来,又不能及时换干衣喝姜汤驱寒,只怕有不少人都要受凉。

    一路朝着五里坡驰去,将到虎威营的地界,蒙唐的头却愈发高昂起来。底下众士卒此时也无需命令,纵然武弁还在不停地渗着水,却个个昂首挺胸,一扫方才的倦怠之相。蒙唐间或着回头看了一眼,铁塑的唇角下冰冻着笑意,什么都未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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