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武则天盯了她几秒,眉宇染上寒霜,冷声道: “空谈之人,最潇洒,做事之人,最挨骂。” “你不觉得毛骨悚然,朕可是浑身都在颤抖,这是朕的天下,还是陇西李氏的江山,天下重要的命脉被他们把持,置朕于何地?” “拿社稷动荡做冠冕堂皇的借口,这天下缺了谁不是天下?” 太平听罢,心里虽不认可,嘴上却柔柔道:“儿臣失言,请母皇恕罪。” 武则天眯了眯凤眼,推开她,“退下吧。” 太平身子僵硬,察觉到母皇的怒火,她不敢再造次,福福礼便告退。 等她走后,武则天唤内侍传召上官婉儿。 半刻钟后,上官婉儿趋行入殿。 武则天负手站在窗下,淡淡开口: “婉儿,拟一道密旨。” “是。”上官婉儿颔首。 武则天略默,话锋凌厉十足:“内容就八个字——无需顾虑,清除蛀虫。” 此话,让上官婉儿脑海里掀起了惊涛骇浪,陡然有股寒意直冒心头。 这是让张郎一力承担责任啊! 通告天下的圣旨是撤军回剑门关,陛下将自己撇清。 密旨让张郎肆意杀戮,如果真覆灭了陇西郡,那罪名只能由张郎一人扛下! 在天下人眼里,那也是张郎罔顾帝命,自作主张! “怎么?”武则天转头,凝视着她。 上官婉儿平复情绪,很公式化的点头称是。 “拟好旨意交给鲍思恭,让神皇司迅速交到子唯手上。”武则天吩咐道。 上官婉儿微微敛下眼眸,告退离开。 她其实隐隐能感受陛下眼里的犹豫,非常想覆灭陇西李氏,但又对未知恐惧。 这种时候,灵魂里潜藏的懦弱,就这样爆发出来。 相比张郎,一贯冷酷的陛下,竟也会踌躇不决。 至于陛下甩责的做法,上官婉儿却也不甚担忧,她相信张郎会做出对自身最有利的抉择,也是最妥善的处置。 …… 边塞。 旌旗蔽日,尘土飞扬。 枪兵阵列,长枪如林,弓兵列阵,箭矢如雨。 其威势之浓烈,几乎令人难以直视。 周遭宛若人间地狱,断肢残骸,血雾弥漫,煞是恐怖。 被俘虏的世族武卒恐惧席卷全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们久居边塞,也曾打动干戈两族混战,也曾杀人放火草菅人命。 但是往常视为骄傲的凶残暴戾,与眼前的惨状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辛氏,闵氏,阳氏,边氏,谁给你们的勇气螳臂当车?” 一道白衣如雪的身影走到他们面前,声音不急不缓,很是平静淡然。 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种深邃的冷漠,俯瞰一切,高高在上。 “请中山王饶命,我们是被李家胁迫,不得不出兵阻截。” 边家武卒更咽,声泪涕下。 其余人也争相哭饶,试图表面无辜。 他们依附于陇西李氏,在边塞,李家的命令,就是圣旨,不得不从! 当朝廷大军从云州过境,他们便要伏击,就算不能重创,也要拖延大军进入陇西郡的时间。 可惜,面对这样的八万精锐,面对能屠灭草原铁蹄的悍卒,他们就是蚍蜉撼树,以卵击石。 仅仅半天时间,便陷入溃败之势,连逃窜都成了一种奢求。 “我搞不懂,自行军以来,每至城池,城门便保持敞开之势,该镇镇将已在城门相迎。” “可为何进入陇西范围,便遭受阻截。” “莫非这是国中之国?不然你们这些蝼蚁岂有勇气对朝廷大军动手?” 白袍负手踱步,说话的嗓音低沉缓慢。 一众俘虏闻言肝胆欲裂,他们如今真的就是随意碾死的蝼蚁。 生死,都挟带着这个男人的权威。 任何解释都是多余的,只在于他想不想。 夜凉如水,这时不知什么地方响起了一阵芦管的曲子,在呼啸的风中悠扬回荡。 张易之抬眸远眺,欣赏着边塞的风景。 自己不是诗人,作不出那种豪迈带有英雄气概的诗句。 如果是诗人,大抵会悲天怜人一番。 “请王爷高抬贵手!” 一众俘虏受不了压抑的煎熬,纷纷额头贴地,带着哭腔求饶。 张易之没有回头,轻描淡写的说: “这真不是仁义道德的世界,终归还是人吃人。” “天下第一门阀望族,按理说家学渊博,礼法严明,可为什么会挟制乡里,豢养无数死士战兵?” “说到底仁义道德只是掩饰,剥开一层层皮,内里还是靠拳头说话。” “谁拳头硬,谁就能站到最后,更何况……” 顿了顿,他有些意兴阑珊,低声道:“战场上没有理由,只有胜负。” 说完踏步远去,白色的背影愈行愈远。 身后惨叫声连连,在荒凉的边塞异常刺耳,血腥味让天空都多了几分颜色。 张易之驾马疾驰,空阔的黄土地,他竭力平复内心的戾气,许久才恢复平静淡然。 他能有今天,全靠着一副天生的,有时连自己都不愿面对的狠毒心肠。 不管对错,就算错,也得继续往前走。 更何况打破世家垄断,让百姓活得越来越好,错了么? 马蹄过处。 蹴起如云的尘土。 张易之据鞍顾望,白草黄云。 心底只留下无穷的怅惘罢了,这世道,英雄梦哪许诗人做? ……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