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府北(四)-《明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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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武大定按下恼怒,再度看向刘孝竑,“你来这里,所为何事?”

    刘孝竑气定神闲道:“无他,二事也。其一,请瓢把子释放郭虎头;其二,请瓢把子与赵营合作。”

    第一件事在武大定意料之中,他没什么反应;第二件事却着实令他惊愕。古来这劝诱之事,大多见不得光,似刘孝竑这般堂堂正正说出来的,更是闻所未闻。他还在呆怔,下首那个脾气躁的领哨先怒,大骂:“竖子何敢口出狂言,以为俺们寨里真的没有体统吗?”说着,将手一挥,侧立跨立的两名壮汉立刻上前去扯刘孝竑。

    武大定布下这些刀斧手的意思便是择机给对方个下马威。这时候正好发作,也没说什么,坐视刘孝竑动静。

    刘孝竑不躲不闪,任凭两只手都被壮汉制住,面不改色,只是直直看着武大定,冷笑道:“人言瓢把子是真豪杰,未曾想,却是个胆小之人!”

    武大定脸色极为难看,沉声道:“老子纵横西北十余载,遇佛诛佛、遇鬼灭鬼,‘杀’字说了不少,‘怕’字怎么写的都不知道。‘胆小’又从何而来?”

    那个性躁的领哨叫道:“这厮就是在装神弄鬼,拖延时日,少与他废话,拖下去砍了得了,也好让姓赵的知晓俺们的厉害!”

    武大定起手阻止道:“不急,我倒好奇他能有什么说辞。”同时对刘孝竑道,“你且说说看,说的有理,我便饶了你。若是一派胡言,哼哼,戏弄老子的下场你心里有数。”

    两个壮汉应声放开了刘孝竑,刘孝竑甩甩胳膊,口道:“小生从无诳语。瓢把子自认骁勇无畏,可在我等外人看来,无胆处却有三……”

    “哪三处?”为了体现出自己的“宽阔胸襟”,武大定强装平和。

    刘孝竑走上前两部,洪声道:“其一,小生不过一文弱书生,敢说动起手来绝非在场任何一位的对手,瓢把子却叫两个壮似熊罴之士来制我,这不是无胆懦弱是什么?”

    “这……”这些刀斧手本为威吓而来,到了刘孝竑口里反成了胆小的证明。事实摆在眼前,武大定无言以对,两个刀斧手则互视一眼,都下意识向两侧退了半步。

    刘孝竑接着说道:“其二,小生此来,乃代表赵营与瓢把子交涉。瓢把子对我,犹如晤我营主帅。可你我才说几句,便给下人屡次插言,如此不分尊卑,瓢把子却一再任由他在堂上呼来喝去。这倒不能说是怕了小生,而是怕……嘿嘿……”

    武大定听到这里,脸色陡变,他生性多疑,虽然不会就真着了刘孝竑的道儿,可私心自问,对方的话不无道理。自己堂堂一营之主,说话时却给手下抢白多次,的确有损威严。再拿眼偷瞧那个性躁的领哨,只见他此刻亦是满面通红,唇须颤动。

    刘孝竑不容旁人分说,随即再言:“其三,以小生所知,瓢把子是崇祯元年与老闯王同起事的宿老。想那小红狼素无才德,不过凭着运气才得以在陕南残喘,瓢把子资历、能力、威望哪点比他不上?居然自甘下流,任其驱驰,就我等看来,实在憋屈。功名但在马上取,只要是稍有胆气者,哪个又受得了这般境遇。小生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瓢把子无胆!”

    如果说前两者武大定还不以为然,那么最后一番话,当真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反复之徒往往狡猾自负,武大定就是这样的人。他从不认为自己能力比别人差,之所以混得落魄,全归咎于他人因妒迫害,且运气也不在自己这边。一言以蔽之,俱是外因,于他本身,并无差错。

    他野心很大,不甘久居人下,但命运弄人,使他不得不数次易主,因此落下个白眼狼的恶名。小红狼看在昔日的情面上,收容了他,他却感到自己被放在小黄莺等杂牌一列是受到了怠慢轻视,心里着实不痛快。若非小红狼经营陕南日久,基础颇为坚实,且其他几家掌盘子中也没有交心的伙伴,武大定是说什么也要将汉中府地面的主导权夺过来的。

    武大定虽没读过书,但“机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的道理还是懂一些的。在时机不成熟前,他没泄露过半点脑海中的想法,是以即便是和他最为亲密的几个领哨,也不知道其实自家瓢把子觊觎小红狼的地位已久。

    这个一直隐藏在心中的郁结既已被刘孝竑点破,武大定就自然而然开始思索。听刘孝竑话中意思,赵营似乎有意拉拢自己。赵营的事迹,他此前也多方打听过,清楚曹文诏、罗尚文乃至秦良玉等凶悍官军以及九条龙、高迎恩、拓攀高等骁名在外的巨寇都曾是赵当世的手下败将。所以单比实力,他没有疑惑,纵然汉中团结在小红狼身边的人马杂七杂八有个数万,但松松垮垮、各自为战,亦不太可能是赵营的对手。这也是为什么小红狼会一意避战,而他也谨遵此方针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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