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腹背(三)-《明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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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国安一退就退到凤亭。他在这里稍微整顿了会儿,就立刻将部队分成两部分,一部分警戒巡逻,另一部分则立刻进食。好在部队的口粮除了生米还有些干粮飧饭,不用冒着被赵营突袭的危险埋锅造饭。

    日影渐斜,常国安翘首盼望,又等许久,终于在道口看到了袁韬的前部兵马。一看之下,旗帜纷乱,兵器歪斜,军容甚衰。不消说,定是在狭道内被游击队骚扰地够呛。不知怎么的,他竟然有些幸灾乐祸。

    袁韬的数千主力陆续涌出狭道,在常国安部的策应下慢慢在坝子上展开。

    常国安数了数,发现有些不对,策马来到袁韬身前问道:“天王,黄鹞子的人呢?”争食王景可勤在名声不显时诨号“黄鹞子”,常国安喜欢这么叫他以显示自己高人一等。

    一路来左右护卫周全,袁韬看上去倒还泰然。他恨恨道:“赵家小儿欺人太甚,老子已经着令争食王进剿东面山林之贼,誓要全歼其众,擒渠首烹食!”言下之意,竟是特地留了景可勤的人马在狭道内追剿白蛟龙的游击队。

    常国安闻言,噫了一声,用力拍击髀部,引起所着罩甲腿裙上的甲片一阵乱响。

    袁韬瞧他焦躁模样,十分不快,乜视质问:“你这般作态,是有何不满?”前番屡遭游兵偷袭已令他好生憋气,当下这厮又揣歪捏怪,更添火气。

    “天王!东面山林莽莽,赵贼借地势游弋其间,踪不可测。休说黄鹞子手下只有两三千人,就有万人漫天撒网,也只能是大海捞针。此间可急派人速召,要他撇清缠兵,迅速来此会合,如此当不至于为赵贼所陷。”常国安言辞恳切,一张方脸涨得通红,直延伸到脖间。狭道内的赵营兵士化整为零,早有准备,其分化己军的意图昭然若揭,可是这袁韬因怒兴兵,自入其彀。景可勤放弃军队集中的优势,贸然分兵浪战,若不尽快将其拖出,只恐真如泥牛入海,过不多久便要消解在茫无边际的山岭间了。

    他卜一说完,袁韬就暴跳如雷。不为其他,就为这厮总爱与自个儿唱反调。姓常的能打是是实话,但一直以来,这厮似乎依仗着有些实力,屡屡公然挑战自己的权威。说打东,他偏要往西;说防守,他又坚持进攻。几次给这厮面子,不予计较,这厮却顺杆往上爬,越加放肆。若非忌惮其部实力,恨不能早将他给弄死了。现下,这厮再次变本加厉,当众质疑自己的部署,积怨之下,不能不给他些颜色。

    “住口!”袁韬大手一挥,厉声喝断,“你这狗怂的东西守不住西面村子,老子尚未拿你问罪,你却不识抬举,兀自阴阳怪气,乱我军心。若不处置,何以服众?依军法当斩!”

    常国安愣了神,随即慌忙辨称:“天王息怒,小人不是有意顶撞,只是情急之下一时失言,请天王网开一面!”言毕,撅着屁股趴在地上,捣蒜一般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袁韬气话出口,也觉不妥,刚好左右军将为之相劝,便顺坡下驴,装出勉强地神色道:“哼,念你是川中老人,与我有些情分,又有诸将告饶,便暂且抵下你的狗命,拿功来赎!”

    “是,是,小人省得了!”常国安一叠声应了,连滚带爬地躲到了一边。此刻他心中不胜圭愤,愤在袁韬刚愎自用,不纳他忠言,白白折了景可勤这一支人马,更愤他不顾情面,当众羞辱自己。百感交集间,他却又想起了姚天动与黄龙。直到这一刻,他方才对当初二人的悲怆有了更深的体会。

    “乖乖,还算这龟孙子识相。”常国安透过人群偷瞄被众将簇拥着,正一副春风得意、指挥方遒也似的袁韬,神主渐定之下,眼里放出了些许凶光,“若这孙子执意要害爷爷,说不得,管他什么赵营不赵营的,先干这孙子个卵朝天,好叫他知道爷爷也不是好欺侮的!”越想越气,最后连火并的心思都有了。

    不过气归气,沉浮数年,他还是能控制得住情绪的。按照袁韬的布置,他率军向西三里构建防线。却因心灰意冷之下态度消极,早没了之前的锐气,拖拖拉拉半晌才到位,依照地势稀稀疏疏部署了些人马,自己则寻了个荫蔽处,干脆卧倒休息。

    才过片刻,喊杀声由远至近传入他耳中,一睁眼,徐珲已经带着兵马撵了上来。

    先前不及对方精锐,因此吃了些亏,如今自己会合主力,数千人马,赵营攻村者不过数百,自守尚可,却竟敢主动挑衅,自己若再做缩头乌龟,如何在川中弟兄们前抬头?常国安弹身而起,一面传信给袁韬,一面号令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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