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太后缓慢地摩挲着手炉,终于开口了:“你一人在府中住得可还好?有什么缺短?是否有人敢找你麻烦?” 田七想不到太后会跟她拉起家常,她不太适应,不过还是镇定地一一回答了。 太后让她起了身,给赐了坐,两人又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会儿,气氛一时竟有些缓和。田七都快不认识太后了。当然了,她知道,太后把她叫过来,肯定不是为了说这些。 果然,太后话锋一转,说道:“哀家知道皇上对你用情甚深,就是不知道你是什么想法。” 田七低了头,答道:“太后娘娘明察秋毫,民女的心意,自是瞒不过您。” “既然如此,哀家问你,倘若哀家同意你入主中宫,但前提是你不能给皇上生孩子,你可愿意?” 田七猛地抬头,惊讶地看着她。 “回答哀家,愿意还是不愿意?” “民女斗胆,请问太后,民女若是不做皇后,能……能留有皇上的血脉吗?” 太后把脸一沉,说:“做不做皇后岂是你说了算的?你若是想跟皇上厮守,便不能怀龙种。你是否愿意?” 田七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知道太后的考虑,无非是为了如意。她觉得太后的忧虑是完全没必要的,如意是嫡长子,谁会吃饱了没事干跟他抢储位?就因为这样一个在她看来几乎是不存在的可能,而剥夺她为阿衡生孩子的机会?真是荒唐。 可是……田七想到纪衡那天的痛苦。他为了她的事情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她又怎么能一直坐等着他的回护呢?如果只有不能生孩子他们才能在一起,那要不就这样吧,至少他们还是能在一起的。 再说了,如意那么可爱,她把他当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挺好的。 想到这里,田七点了点头。 太后向身边的蕊香挥了挥手,蕊香立刻出门,端了一碗药汁走进来。 “把这碗药喝下去,哀家就答应你和皇上的婚事,绝不再阻拦。” 药是新熬的,还冒着热气。药汁浓得发黑,药味浓郁,不用尝,光是闻一闻,就知道它得有多苦。 田七接过那碗药,竟然莫名其妙地想,要是王猛,一定能闻出这里面都放了什么玩意儿。 太后见她迟迟未动,说道:“不想喝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不,我不会后悔。”田七摇了摇头。她看着那碗药,眼泪突然就掉下来了。她其实很后悔,后悔没早点为纪衡怀个孩子。现在好了,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她把药碗送到嘴边,刚要张口,却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哎哎哟哟”的惊呼,像是有人跌倒了,紧接着又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知有什么东西被踢到了。 这也太破坏气氛了。太后大怒,责问道:“何人喧——” “哗”字还没脱口,却见花厅门口早已出现一个人,玄冠黄袍,身形挺拔如松,正是她的好儿子。 纪衡面色焦急,也来不及跟太后打招呼。他显然是跑过来的,到了花厅时脚步几乎不曾放缓,看到田七泪流满面地端着一碗东西要喝,他想也不想地冲过去,一下打翻了她手中的药碗。 “你怎么什么东西都敢吃!”难得的,他朝她发火了。他得了信就跑过来,生怕田七被太后为难,刚才看到她那样,他杀人的心都有了。 田七一惊,抬头看到是他,她眼泪掉得更凶了。 纪衡的心跟着揪疼。他看向太后,目光中透着痛苦与怨恨,质问道:“母后,您想给阿昭吃什么?不如给朕也来一碗?” 他的眼神让太后感觉有些心虚,又有点恼怒。她哼了一声道:“那是滋阴补血的,对女人身体有大大的好处,你真想尝尝?” “……”纪衡错愕,看看田七,又看看地上的药,最后目光回到太后身上,一脸的不信。 田七也惊讶地看着太后。 这时,一旁的蕊香帮忙解释道:“皇上,这药确实是补药。您若是不信,可传太医查看,药渣还未倒掉,煎出来的药是分三次服用的,还剩两次的药汁未动。” 太后没好气道:“不用说了,他们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这老婆子必然是心肠歹毒至极。” 纪衡听她如此说,顿感惭愧。田七却是早已跪在地上,认罪道:“民女一时糊涂,错会了太后娘娘美意,实在罪该万死。” 太后把田七玩了,心中有那么一种不可言说的嘚瑟感,她摆了摆手说:“万死倒不用。你死了,谁给哀家做儿媳妇?” 纪衡喜出望外,连忙把田七扶起来,说:“多谢母后成全。” 田七也道:“谢太后娘娘成全。” “行了,哀家也乏了,你们走吧。剩下的药拿回去继续喝,我这里用不着。那都是费了不少好药材熬出来的,免得糟蹋东西,被佛祖怪罪。” 怕糟蹋东西是假,怕儿子不相信才是真。太后知道自己儿子的性格,用不着因为这点事使母子生隙。她今儿这样做也是对田七的试探和考验,听其言,观其行,这姑娘待她儿子是真心的,也没那么大野心。 这就行了,为了儿子,她也懒得再折腾下去了。 这边纪衡与田七离开慈宁宫后,果然不放心,传来太医查验那余药,得出的结论确实是补药,这才让田七带回去。 大年三十,宋海赶回了京城。他连家都没来得及回,直接进了皇宫面圣。因为是过年罢朝,纪衡已经不处理政事了,他一年到头也就这几天轻省些。不过宋海还是很快得到了皇上的传见。 宋海带来了好消息,季先生及其夫人的尸骨确实找到了。尸体戴着枷锁,一男一女,死于刀伤,应该是季先生夫妇无疑。一起找到的还有当年直言司几个高手,看样子那夜陈无庸爪牙活下来的只有方俊了。因为没有皇上的旨意,所以宋海并未移动那些尸骨,只留了两人在原地看守。 荒郊野外天寒地冻的,守着一堆枯骨过年,想必那两人这个年过得格外刻骨铭心吧。 纪衡心中留着的最后的那一丝丝侥幸心理也被这事实掐灭了。他因心中藏着事情,暂时便不敢让田七知道父母遗骸找到的事,否则难保田七不会怀疑他。 看样子还是要引导田七自己去发现。纪衡摇了摇头,吩咐宋海道:“从现在开始,倾直言司全力追杀当年参与暗杀之人,务必一个活口不留。” “遵旨。皇上,方俊武功高强,现在身体已经基本恢复,是否让他重回直言司?”宋海也是没办法,他们要追杀的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若是有方俊相助,定能省不少力气。 纪衡知道宋海的想法,他也希望早一些把所有人都灭了口,于是点头道:“也好。不过此事必须守口如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田七。” “是。” 宁王府这个年过得有些冷清,除了有客登门拜年带来些热闹,其他时候偌大的王府便显得有些寂寥。这么大个宅子,主子只有一位,且是喜欢清静的。 老管家念叨着,等娶了王妃就热闹了。纪征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牵起嘴角一笑,笑意里有些温柔。 过年的时候,纪征留在辽东的人回来了几个,告诉了他一个重要的消息。 “这么说,皇上也发现了?”纪征听了来人讲述,很是奇怪,“他们是怎么找到的?那地方可难找得紧,当初本王也是误打误撞,而且我十分确定,跟踪我的人早已被我甩了。” “回王爷,那些人没怎么寻找,直接就奔过去了。” “皇上必定知道了什么,可是……”纪征更疑惑了,“他找到季青云的尸骨之后为何不运回来,好在阿七面前邀功,却要留下人看着?这又是何意?” “这也正是属下不解之处。” “不管怎么说,我们的计划不变。等开了春,田七应该会去辽东,到时候你们务必跟紧,见机行事。” “那两个人……” “杀。” 季昭家这个年过得比宁王府还要冷清。她家这一族支几代单传,除了母亲娘家还有几房亲戚,其他的走动便没有了。即便是这几房亲戚,也都在姑苏,季昭是个姑娘家,不好千里迢迢上门拜年,只好打发了一房管家带着礼物去拜访。 过年时候纪衡罢朝,一年之中他也就轻省这几天。他三天两头往季昭家跑,太后虽觉得一个大男人老往人家未出阁的姑娘家转悠不成样子,可儿子都疯魔成这样了,她老人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说什么。 转眼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这天晚上男男女女都会上街转悠,有大胆的情侣还会手牵着手。纪衡本打算和季昭一起出门约会,可是如意又想跟着。纪衡只好决定带上如意,然而太后死活不让如意跟着。纪衡便对太后说道:“不如您也跟我们一起去好了。” “我去合适吗?”她问道。 “您若是不想去——” “既然你非要让我去,我就去吧。”太后不等他说完,又打断他。 纪衡就这么带着妈和儿子一起出门找季昭去了。太后给如意拿了两个漂亮的花灯,路上遇到好看的,或是如意想要的,又给买了几个。如意左手一只八宝莲花右手一只金猴望月,胯下一只九五至尊,可谓坐得高看得远,好不威武霸气。 季昭已经得知太后要来,她便提前出门去等他们。眼看着纪衡扛着儿子从人群里走出来,身边的太后则握着一把花灯。一堆花灯挤在一起,活像是巨大的花篮。花灯中最显眼的是一个白白壮壮的肥猪,比旁的花灯都大一号,也更亮一些,很有一种傲视群雄的意思,配上太后那同样傲视群雄的面瘫表情,那效果真是……季昭囧囧有神地迎了上去。 太后也并不是多讨厌季昭——她最讨厌季昭的一点就是这个姑娘让人没法讨厌,简直太讨厌了。这会儿季昭主动给她请安,接过她手里的花灯帮忙拿着,还笑着嘘寒问暖,太后娘娘也不好意思再面瘫下去了,与她说了几句话。 如意两腿发麻,纪衡便把他放下来让他自己走路。如意左手牵着季昭,右手牵着皇祖母,直接无视掉父皇,倒腾着小短腿慢吞吞地走着。纪衡就临时担负起护驾的重任。现在也有侍卫隐在人群里,不过眼下这样挨挨碰碰的,离得远的人来不及回护。 女人和女人的话永远比和男人的话多,尤其当这两个女人之间放了一个孩子,那可有得聊了。于是纪衡溜达了一会儿,突然发现另外三人玩耍得很愉快,完全无视了他。看着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其乐融融,被遗忘的他表示很欣慰。 当季昭带着如意去买烟花时,太后娘娘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她问道:“你们大婚的日子可选好了?” 纪衡答道:“还没,阿昭想先去辽东寻找季先生的尸骨。” “倒是个孝顺的孩子。可是这样的事情哪里做得准,你们还是该早日把事情办了。” 纪衡点了点头,说:“总要先试一试。” 过了正月十五,季昭终于要出发去辽东了。纪衡本来挺想陪她去,但是出于某种逃避心理,他最终没去成,而是派足了人手保护季昭。他提前派了人去辽东,等待把季昭引向季先生的埋骨之处。 方俊是此行的向导。郑少封也被纪衡给征用了。 季昭先跟着方俊去了当年他二人坠崖之处,此处地势较低,地下似乎有暖流经过,因此虽然辽东天气尚冷,但这里的雪已经化了许多,露出了一块一块黑褐色的土地。 他们在崖下搜罗了一圈,只找到两具野兽的骨头,并未找到任何人的尸骨。没有直接的死讯,这至少算是个好消息。 季昭把所有人手都分派到附近的村子去打听。她自己站在崖下,仰头看着冰冷石壁上的枯藤沉思。 郑少封突然惊道:“那是什么?!” “人。”方俊回答。 季昭扭过头,看到他们两个已经跑到崖壁对面的斜坡下,地上似乎躺着一个人,这人方才没被发现,应该是刚刚从坡上滚下来的。 她也走过去,看到此人身上有几处刀伤,血水混着雪水留下来,冲开了伤口上沾的泥土,触目惊心。 方俊蹲下来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禁不住皱眉。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