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狂犬之灾-《独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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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矮不均、胖瘦各异的杀狗三人组同时转身奔逃起来。我想,如果这时候有人在一旁观看的话,应该能看到一幕颇为壮观的景象。三个仓皇逃命的倒霉家伙,拖着长长一串凶狠的野狗,扬起一道浓密的尘埃,所经之处,一路狗血淋头。

    “它们越追越近了!”牛百万回头观察了一下,立刻害怕地大声尖叫起来。

    “废话,野狗本来就跑得比我们快。”我回答道。

    “真见鬼,为什么每次和你在一起,我都得被追着咬?”

    “呼……胡说,第一次追着你的那群母鸡可是你自己引过来的!”

    “早知道就该听我的,不要惹这个大家伙不久没事了?”

    “也不知道是谁刚才看这个大家伙好对付,还兴高采烈地喊着要抡死它呢!”弦歌雅意不屑地撇撇嘴。

    “我那是在鼓舞士气!你们……你们等等我,我……呼……我跑不快啊!”

    “那你就留下来给野狗做一桌烤全牛吧,它们吃饱了就顾不上我们了!”

    “啊,你们这两个没人性的家伙……”

    “我本来就是精灵,不是人,你这话留着说他吧……哎呀……”

    身为一个精灵,弦歌雅意原本应该是我们中行动得最敏捷的一个,但是低下的视力限制了他的速度。树林中原本就是树木杂生、枝叶繁茂,那些横亘于道路中间的树木枝桠成了他最大的敌人。林间的树木们并没有因为他是自然女神奈彻妮娅所宠爱的种族,就给他特殊的优待,他一路跑过去,“哎呀”“呕哟”的惨呼声始终不断,一张颇为俊美的脸蛋被粗糙的树枝画出了无数道血痕,看上去反倒是我们中最狼狈的一个。

    转过一个弯,紧追不舍的野狗群离我们已经只有不到四步的距离了。这时候,弦歌雅意忽然一脚绊在一条横穿路面的粗大树根上,“咕咚”一头栽进身旁的一个大树洞里。

    我们听到他的叫声,想要翻身去救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一群野狗立刻把树洞团团围住,这时候,一声格外狂放的尖啸声从后面传来,啸声传过的地方,原本还连声吠叫的野狗群立刻安静下来,凶恶的野狗们暂时收敛起了对食物的贪婪,安静而畏惧地伏在地上。啸声过后,银白色皮毛的狂犬开普兰从野狗群中缓步踱出,走到了树洞前。

    野狗的首领瞪着血红的双眼,往树洞里看了看,接着好像忽然恼怒起来,不满地低吼了几声,绕着树洞转了几个圈子,又对着身旁的野狗们焦躁地叫了两声。

    “它在干什么?”谢天谢地,野狗群对弦歌雅意的关注给我们留出了充裕的时间。我们跑到安全的地方,包扎好了各自的伤口。我趴在一堆灌木丛中一边观察,一边十分困惑地问道:“它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谁知道,或许它对刚刚到手的野餐不是很满意……”牛百万从一棵十分粗大的树干背后小心翼翼地露出半个脑袋,“……可能瘦肉型的精灵体格不太符合野狗们对食物的审美标准,骨头多得咯牙,全身没有四两肉,而且还容易塞牙……”说着,他朝自己壮硕的身躯看了看,然后不无自嘲地说道:“如果是我在那里的话,它的胃口可能会更好一点……”

    说实话,牛百万此时的态度让我难以理解:毫无疑问,他的胆量和他的身材毫不相称,我甚至怀疑是不是在他一个人的身上集中了牛头人整个种族的胆怯和懦弱;可在我们刚刚经受了一场险情、险些丧命、连我都不免后怕得腿肚子发软的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情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仿佛刚才性命交关的危险只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

    同样的,像他这样一个畏惧争斗的人,此时还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呆在这里,关注着我们的精灵战友的命运,这似乎是一种重情重义的表现;而他却偏偏一点都没有表现出对弦歌雅意的牵挂和担心,反而悠哉悠哉地欣赏着即将发生的惨剧,这又好像证明了他的冷血和残酷。

    这些完全矛盾的品质同时出现在这个长角的异族战士身上,让这个软弱的性格中又不乏热情的的大块头天生仿佛天生就对生命抱着一种极端的乐观态度——或者无如说是一种极端的漠视。他对死亡全无感触,既不避讳、也不畏惧。

    你能够想像得到吗?一个人可以怕疼怕痒怕摔怕跌怕受伤怕流血怕战斗怕对手,却唯独不怕“死”——原本我还以为,那象征着永恒消弭的死神的寂土,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值得害怕的东西呢。

    不止是他,弦歌雅意也是如此,事实上,我所见过的几乎每一个和他们一样的“涉空者”们都是如此。无论是热情豪放的北地蛮族,还是冷漠淡薄的高等精灵;无论是友善活泼的山地侏儒,还是冷峻孤僻的蓝皮巨魔;只要他们具有穿行于时空乱流中的能力,成为天生的位面旅行者,似乎都不会把死亡看得太严肃。他们经常挂在最边的一句话是:跟它们拼了,大不了死了重来!

    死了重来?

    这和我所知道的死亡似乎不尽相同。

    我猜想这也是我和他们之间的最大的差异:穿行于无尽苍穹中的位面旅行,或许使得这些天赋卓著的人们能够更为深刻地理解灵魂力量的意义,这使得他们能够比我更加坦然地面对死亡——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死亡。

    或许死亡对于牛百万和弦歌雅意来说,并不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但失去一位曾经并肩战斗的伙伴,仍然会让我感到悲伤和痛心。不过,让我狂喜的是,这一幕似乎不会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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