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北上-《地下,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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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女兵的话,他觉得她真的很有意思了。

    他还想和她说点什么,可一时找不到话题,就顺嘴说:以后不打仗了,你准备干吗呀?

    她一甩胸前的辫子,歪着头说:听组织的安排呗。

    那你见我也是组织安排的喽?他憋着笑,认真地看着她。

    是我们团长让我来的。他说你是个英雄,让我来见见你。她的头仍是低垂着,始终不敢看他一眼。

    他觉得这场游戏该结束了,便说:那你回去吧。你跟你们团长说,就说你已经见完了。

    那我走了啊!杨女兵直到这时才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身子,一蹦一跳地走了。

    他长吁了口气,如释重负地往驻地走去。

    刘克豪和王迎香在谢政委的精心安排下,向他们各自的爱情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冲锋,结果是铩羽而归。相对两个人而言,他们见谁、不见谁都无足轻重,重要的是,他们都摆出了对恋爱一往情深的架式,仿佛每次出去见人,不是为了自己,而是要让对方看到自己也去恋爱了。因此,两个人出去约会前,样子都搞得很夸张。

    刘克豪出门前会让警卫员打来洗脸水,在院子里扑噜扑噜地洗,然后一会儿喊警卫员递胰子,一会儿拿毛巾的。警卫员就一趟趟地跑进跑出,许多下级见了,就停下脚步,关切地问:团长,你这是要干啥呀?

    刘克豪大着声音说:谢政委给我介绍个对象,是三师文工团的,听说长得漂亮,人也不赖,让我去见见。

    下级就笑,然后真诚地祝愿着:刘团长,希望这次成功啊。

    刘克豪一边扑噜着盆子里的水,一边笑嘻嘻道:那是自然,我刘克豪什么时候失败过?

    下级就咧开笑脸奉迎着:那是,祝团长马到成功啊!

    刘克豪粗门大嗓地说这些时,眼睛不时地瞟着王迎香的宿舍。那扇门大部分时间是紧闭着的,刘克豪就有些蔫,但他知道,王迎香一定是听到了。

    有时就在他准备出门时,王迎香的门忽然就开了。她抱着肩,倚在门框上,歪着头看着刘克豪。

    刘克豪看见王迎香,便煞有介事地说:那啥,王副团长,我出去一下,团里的工作你多照应一下。

    王迎香就抿着嘴说:刘团长,啥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呀?我和老谢馋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刘克豪抓抓头皮说:想喝喜酒还不容易,兴许这次见了,几天后就能喝上了。那啥,你就把肚子留好了,在家等着吧。

    警卫员小李早已等候多时,这时小跑着牵马过来。刘克豪翻身上马,带着警卫员一阵风似的跑了。

    轮到王迎香去相亲时,也一样闹得鸡犬不宁。

    她把宿舍门敞开了,然后一遍遍地进进出出。临走时,她还特意敲开谢政委的门,放开喉咙说上一句:政委,那我就去了啊!

    谢政委正在看资料,听到王迎香的话,抬腕看看表说:快去吧,要不就晚了,伍团长可是个急性子,他可不喜欢迟到的人。

    王迎香笑嘻嘻道:晚不了,我的马跑得快。

    看她不慌不忙的样子,谢政委就有些急:走吧走吧。和伍团长好好聊聊,那可是百里挑一的好男人啊。

    她仍不急,又从容地敲开刘克豪的门,大咧咧地说:刘团长,跟你请个假,我这次去解决终身大事了,家里你就多照应些。有啥事,咱们回来再商量。

    刘克豪就眯着眼睛,望着她说:那好,祝你成功。我和政委等着喝你的喜酒。

    她摆摆手:酒是少不了你的。那我就走了。

    然后,招手让警卫员牵过马,动作略显夸张地骑了上去。

    两个人就这样一次次张扬着去相亲,每次回来却又都是无功而返。先是王迎香没话找话地对刘克豪说:今天你见的成了吗?啥时候喝你喜酒啊?

    刘克豪不耐烦地应付道:快了,我都不急,你急个啥?

    王迎香就呵呵地笑,抱着胳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轮到王迎香蔫头耷脑地回来时,刘克豪又凑上去,也不多说什么,先是吹几声口哨,然后晒笑着:咋样?看你的样子,人家就没看上你。

    王迎香火了,她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正没地方撒呢,便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地说:刘克豪你少哆嗦,我谈不谈恋爱关你啥事?

    没关系,当然没关系。我是关心你,别忘了,咱们搭档过这么长时间,可是出生入死的战友啊。

    刘克豪不提搭档还好,一提这两个字就让她气不打一处来——每次和男方见面,刘克豪都像影子一样被人提起。而人家这么一问,她的无名火就蹿了起来,心想:我恋爱结婚,和刘克豪有什么关系?别人为什么总对他那么感兴趣。

    这一次,她仿佛一下子就找到了突破口,见刘克豪这么问,就把缰绳一丢,追着他冲到屋里,指着他的鼻子说:刘克豪,你知道我为啥见不成对象吗?

    刘克豪点点头:那是你的眼光高,看不上人家?

    王迎香没好气地说;还不都是因为你。

    刘克豪一脸无辜地说:你谈不成跟我有啥关系,我又没反对你。我和谢政委可是支持你恋爱的。

    王迎香一屁股坐下来,斜着眼睛看着他:是你坏了我的名;声。

    刘克豪就一头雾水了,他怔怔地望着王迎香,张口结舌道:这话怎么说,我可从来没有说过你的坏话。

    王迎香拍了一下桌子:因为我跟你做过假夫妻,人家都以为我是你的人了。

    刘克豪听了,忽然意识到问题严重了,他猛地站起来说:这怎么可能,组织给你证明,我也可以给你证明,咱们是战友,没有别的关系。

    王迎香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他一看到她的眼泪,心就软了,起初他对她一次次恋爱不成还有着幸灾乐祸的心情,只要她谈不成,他就高兴。此时,看到她这般模样,他有些骑虎难下了。

    王迎香态度忽然就强硬起来,甚至有些无理取闹地说:告诉你刘克豪,你要对我的幸福负责。

    刘克豪再也坐不住了,他立即找到谢政委作了汇报。谢政委也显得很严肃,一时却也想不出好的办法。

    刘克豪口不择言道:要不让组织给出个证明吧,我也给王迎香同志写份说明,证明我俩的关系是清白的。

    谢政委被他的话逗笑了,他指着刘克豪说:刘团长,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这证明怎么开,你让王迎香拿着证明去谈恋爱,这事亏你想得出来。

    刘克豪一时没了主意。看着一圈圈在屋里走来走去的谢政委,他眼都晕了:老谢,你别走了。你走得我头晕,快想想办法呀!

    谢政委一拍脑门,果然就有了法子,他自言自语道:你看我这脑子,简直就是灯下黑呀,事物只看到了表面,却没有看到其本质。

    刘克豪不明白了:老谢,你说啥呢?

    谢政委拉了把椅子坐在刘克豪对面,两眼放光地问:刘团长,你和王迎香同志合作时间最长,你觉得她人怎么样?

    刘克豪不假思索地说:那还用说,她立场坚定,作战勇敢,是个好同志。

    还有哪?谢政委盯紧他追问道。

    为人热情,关心同志,不怕牺牲。总之,她有很多优点,人是没的说。老谢,我就不明白,那些人咋就看不上她?

    谢政委若有所思地说:那些人不是看不上她,是不了解她啊!

    停了一会儿,谢政委又说下去:克豪同志,你选择爱人的标准是什么?

    刘克豪一时摸不着头脑,随口说:当然得是好同志了。

    你觉得王迎香不是好同志吗?谢政委趁热打铁地抛下一句。

    当然是好同志,没的说。

    这时,谢政委一拍大腿道:要是让你和王迎香谈恋爱,你愿意吗?你要说实话,不许打马虎眼啊。

    刘克豪一时有些傻眼,不知如何作答。

    谢政委又追问下去:你觉得王迎香够不够你的标准?

    刘克豪的脸红了,心里那一团厚厚的迷雾一下子就被谢政委驱散了,眼前顿时透亮许多。原来他见了那么多女同志,始终没有动心的原因一下子就找到了,他一直拿那些女同志与王迎香作着对比。不是她们不好,而是她们不是王迎香。

    谢政委颇有些恍然大悟:我觉得你和王迎香是最合适的。你看我这段日子都是瞎忙活啥呀!克豪你给我句痛快话,你觉得王迎香和你合适不?

    刘克豪支支吾吾着,心里透亮了,但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是有一定难度。

    谢政委就说:你看你,咋变得跟个女同志似的。痛快说一句,到底行不行?

    刘克豪低下了头:人家看不上,咱有意思有啥用?

    刘克豪的话刚说完,谢政委就拍了大腿:行了,你别跟我隔山打炮了,有你这句话就行了。

    谢政委接下来就风风火火地去做王迎香的工作。

    他找到王迎香时,王迎香正坐在窗前手托着腮在发呆。谢政委朗声笑道:王迎香同志,你现在的思想负担很重啊!都怪我这个政委,工作没有做好,我先向你赔礼道歉了。

    王迎香就说:政委,这事跟你没关系,是刘克豪坏了我的名声。

    王迎香同志,这就是你认识上有问题了。你和刘克豪同志在一起搭档工作是作出了巨大牺牲的,要怪只能怪组织的工作没做好,我向你认错,你尽管批评。

    听了政委的话,王迎香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谢政委趁热打铁地说:迎香同志,你跟我说句心里话,刘克豪这个人怎么样?

    他当然是个好同志。王迎香脱口而出。

    那他有什么错误和缺点你也说出来。

    王迎香仔细地想了想:我还真没有发现他有什么错误和缺点。

    谢政委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说:这就对了,那你俩为啥就不能在一起呢?

    王迎香明白了谢政委的用意,脸一下子就红了,嘴里喃喃着:政委,你是想让我和他恋爱?

    谢政委一边大笑,一边说:不是他是谁呀?你们俩再合适不过了。

    王迎香马上站起来,坚定地摇着头说:不行,不行,肯定不行。

    为什么?谢政委一脸的不解。

    王迎香失望地说:你看他那样,他啥时候正眼看过我。他要是有那个意思,还用等到今天?

    谢政委看着王迎香笑得不可收拾,不仅笑弯了脸,还笑出了眼泪。他抹掉眼角的泪说:你们呀,你们呀,让我说什么好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风顺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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