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瑟瑟并未回定安侯府,她这样子半夜回府,不知爹爹和大夫人见了她,会生出怎样的事端。她带着青梅和紫迷,游走在深夜的大街上。 有一段时日,她时常身穿青衫,步伐优雅地在深夜的街头闲逛。看到不平之事,便出手相救。北斗南星,还有风暖,都是那段日子她救过来的。她纤纤公子的名头也是那时得来的。 那时,在街上游走,是多么惬意和自在。当她在屋檐飞掠而过,当夜风轻扬她的青衫,那种衣衫漫卷的风华,让有幸见到的行人,都不自觉以为见到了仙人。而今日,依旧是熟悉的大街,却是别样的感觉。那种失去内力的软弱无骨的感觉,依旧在体内萦绕。脚下的步伐,比之平日里,要沉重了数倍,心头更是一片空落落的沉重。 失去了半数的功力,她还是那个“暗器千千”的纤纤公子吗? 她就如同折了翼的飞鸟,再也没了飞翔的理由。 “小姐,我们去哪里?难不成一夜都在街上游逛?”青梅小心翼翼地问道。 瑟瑟心头也是一片茫然,去哪里呢?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盛荣赌坊那条街,清眸忽然一亮。 “我们去赌坊!”瑟瑟淡淡说道。 青梅最爱凑热闹了,眯眼笑道:“好,我们去赚些银子。只是,小姐,你会赌吗?我和紫迷可不会。” 瑟瑟不答,带着青梅和紫迷,缓步向盛荣赌坊而去。 门口的小二看到一身素衣的瑟瑟带着两个丫鬟飘然而来,作揖道:“三位姑娘,里面请。”心中却想,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又来给赌坊扔银子了。 三人步入赌坊,但见一楼的大厅内,已经人满为患,她环视一周,瞥到两个熟悉的身影。她曼声道:“小二,要一间雅室,上几味干净清淡的菜肴,酒要胭脂红。没事别来打扰,本姑娘要等人。” 小二听了瑟瑟的话,忍不住眨了眨眼,隐隐觉得她的话有些熟悉。乍然想起,这是纤纤公子的台词,这女子莫不是纤纤公子的仰慕者?小二一边想一边高声应道:“好咧。” 瑟瑟用手指了指正在赌场上玩得正欢的北斗和南星,“小二,把那两个小子叫来,就说有人曾欠他们十两银子,还不曾还,让他们到楼上来拿。” “好咧。”小二大声答应道。 瑟瑟带着青梅和紫迷,拾级而上,到了二楼雅室。 赌坊的雅室,是赌徒们歇息的场所,因赌场是彻夜营业,所以也可以在此过夜。 瑟瑟凝立在窗前,面朝楼外的河水,心头慨叹,世事弄人。曾经,她还在此等候风暖,而如今,他摇身变成了赫连傲天。而她,也做了数日的璿王侧妃。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青梅前去开门,北斗和南星那两个双生子缓步走了进来。 两人见屋内是三个女子,有些迷惑,眸光从瑟瑟脸上扫过,两人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异口同声地说道:“老大!你……你……你是我们的老大?” 北斗迷惑地挠着头,不解地问道:“老大,你怎么变成女子了?” “我们小姐从来就是女子,你们何以这么说?”青梅不知瑟瑟曾是纤纤公子,更不识北斗南星,极是诧异地问道。 “小姐?老大,你是谁家小姐?”南星极是感兴趣地问道。 北斗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地瞧着瑟瑟,那个风华绝代的老大,摇身一变,就变成了千娇百媚的大小姐,他着实有些反应不过来。 “定安侯府的江瑟瑟!”瑟瑟盈盈浅笑道。 江瑟瑟?! 北斗和南星眨了眨眼,只觉得这个名字极是熟悉,好似在哪里听说过。愣了一瞬,就异口同声地说道:“江瑟瑟?!定安侯府的江瑟瑟?你说你心仪的那个女子?我们在香渺山上劫持的那个小姐?原来就是你自己!” 北斗把眼睛瞪得极大,似乎不相信。而南星却把眼睛眯得极小,似乎更不相信。 雅室内的烛火忽闪着,发出昏黄的光芒,笼罩在瑟瑟身上。 眉眼口唇确实是老大纤纤公子的,只是装扮成女子,却和之前的气质有些不同了,虽然依旧高贵缥缈沉静淡定,却少了男子的潇洒豪放之气,多了女子的清丽婉约娇美灵秀! 老大果然是老大,不管是女子,还是扮成男子,都是一样的风华绝代。 “老大!那个,你怎么好像是有些憔悴呢?”北斗知晓瑟瑟原是女子,说话也有些结巴起来,似乎有些忸怩。他和南星的眼睛都是瞎了,竟然没看出来老大是个女子。 瑟瑟闻言,轻轻笑了笑,道:“我很憔悴吗?可能是今晚没睡好吧。”怕他们担忧,瑟瑟一直没把内力被废的事说出来。 “今日运气如何?”瑟瑟强颜欢笑地问道。 南星垮下脸道:“快输光了!老大,你不知道,今日来了几个异国人,其中一个据说来自什么投壶之国,投壶的技艺真是绝了。十发十中,害别人输了不少,现在全赌场的人都不敢和他赌了。” 有人说,忘掉不快的方法就是让自己忙碌,一直忙到头脑无暇去想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瑟瑟倒是想试试,这句话说得是不是对。 “说得这么神,我倒要去会会那人!”瑟瑟轻笑道。 “老大,莫不是你会投壶?怎么从未见你投过?”北斗问道。 “小姐,你真的会投壶吗?”青梅也充满兴味地问道。 瑟瑟淡笑不答,站起身来,道:“南星,你还有多少银子?” “老大,你要用我的银子赌?”南星心疼地说道。 “我身无分文,不拿你的银子拿谁的?还有北斗,你的也拿来。”瑟瑟凝眉道。 两人有些不情愿地从怀里掏出来一把碎银子,凑在一起,恰恰十两。方才是谁说欠了他们十两银子,叫他们来拿的,结果不是来拿,倒是来掏银子的。 几人一起来到楼下厅堂,但见不少人都聚在那里,在看投壶。 瑟瑟走近一看,见几个衣衫光鲜的男子聚在那里,个个都是眼高于顶的样子。这些人面貌奇异,不是南玥国人。细细看去,隐隐有些熟悉,瑟瑟记起,这几人就是王孙宴上见过的,欺凌那个伊脉岛皇子莫寻欢的那几个异国王孙。 瑟瑟对这几人没有好感,颦了颦眉,心想,如今自己失去过半内力,还是少招惹这些粗野之人为好,遂聚在人群里没有上前。 那几个人数着面前的银子,得意扬扬。 其中一个身穿花里胡哨异国装束的王孙,伸臂揽过身侧的一个绝色胡姬,哈哈笑道:“早知道绯城也有投壶这种把戏,本王子早来这里玩了。” “那是,论投壶,谁能及得上罗哈王子啊!”一个阴阳怪气的王孙跷起大拇指笑道。 “还有人要和罗哈王子赌吗?”司射高声唱喏道。 聚在一旁的赌徒们无人吭声,南星低声问道:“老大,你还赌吗?” 瑟瑟凝眉摇首道:“先瞧瞧再说!” 几个鲜衣华服的王孙哈哈大笑着,极是自豪。那罗哈王子忽然转身道:“莫寻欢,过来,爷们今晚高兴,来奏个乐让我们乐一乐!” 瑟瑟闻言,眸光一凝,未料到莫寻欢也在这里。 果然,随着罗哈王子的呼喊,一道身影从人群后缓缓转了出来。 一袭青灰色麻布衣袍,墨发高高束起,神色淡定地抱着一把凤头箜篌,正是那日在王孙宴上抚琴的莫寻欢。 也不知他的眉目是如何生就的,白玉般的脸庞上,带着雌雄莫辨的魅惑。原道形容女儿可以用“绝色”一词,可是,对于莫寻欢,除了这两个字,瑟瑟实在想不出其他的词。 这个如描如画的男子一出来,本聚在一起的人们,情不自禁地让开一条道。 他步履悠然地穿过人群,仿若行走在隔绝人世的空间中,不沾染一丝尘埃。他走到人群前边来,旁若无人地席地而坐。若是旁的人,如此坐在地面上,定会令人生出不雅之感。然而,莫寻欢如此坐,却不仅令人没有这种感觉,反倒令人觉得极是高雅。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他目下无尘的那种高旷气质。粗衣鄙服更加衬托出他的美,周遭喧闹的人群愈加衬托出他的静。 虽然伊脉岛是一个小小的岛国,但怎么说,他也是一个皇子,在自己国家,必也是被人万般宠爱的,可是,在这里,他却席地而坐,为几个欺凌他的人奏乐。而他,丝毫没有屈辱的感觉,神色从容自如。他仪态自然地坐在那儿,就好似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在暗夜里悄然绽放。 他伸指轻轻抚过箜篌的弦,一缕低婉的乐音便徐徐而起,厅内的人声在乐音洗涤下,渐渐低下去,低下去,一直到寂然。 一时间,偌大的厅内,只闻婉转的乐音在回荡。 瑟瑟凝立在人群中,一颗心早已完全沉浸到乐音中去了,这乐音与她此刻心情是何其相像。 一夕间毁去一半的内力,若要补上,还需要七八年的苦练。七八年,那是几千个日日夜夜,她怎能不懊恼不伤悲? 这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莫寻欢,却用乐音不动声色地抚平了她心头的郁结。 不论风雨凌虐,她也要出云绽放。 正听得入神,忽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尖声道:“莫寻欢,爷们正高兴,你怎么弹这种曲子,存心找我晦气是不是,快换一首欢快的!” 是那个罗哈王子发怒了,气哼哼地叫嚷着。 可是,这一次莫寻欢不知为何没有听从他的命令,而是充耳不闻地继续演奏。边演奏,边轻声吟道:“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众香拱之,幽幽其芳。不采而佩,于兰何伤?以日以年,我行四方。文王梦熊,渭水泱泱。采而佩之,奕奕清芳。雪霜茂茂,蕾蕾于冬,君子之守,子孙之昌。” 莫寻欢的声音,像风一般柔和悠然,带着深深的感情,婉转起伏在众人耳畔缭绕。 这是一首《幽兰》。 据说早已失传,不想莫寻欢竟然会弹此曲。 瑟瑟怎么也没料到,她会在赌场这种嘈杂的环境中,听到如此高雅清心的乐曲。 “莫寻欢,你胆子不小啊,竟敢反抗爷的命令?”罗哈王子显然是对莫寻欢无视他的话极是恼恨。一使眼色,身后的两个侍卫便向莫寻欢走去。 莫寻欢的曲子还未演奏完,那两个侍卫已经伸手,要从他手中将箜篌夺走。 只听得一声弦管迸裂的声音传来,箜篌已经到了那两个侍卫手中,而琴弦也断了几根。 莫寻欢的手指似乎被划破,嫣红的血珠从指尖冒出。 “不演奏王子喜爱的曲子,要这个何用。”那两个侍卫将箜篌夺走,摔在地上。 “住手!”瑟瑟轻斥一声,从人群中缓步迈出。 南星在后面嘟囔道:“老大又要打抱不平了!” 那两个侍卫显然没料到有人会阻止他们,极是诧异地回头,看到瑟瑟只是一个娇柔的女子,遂哈哈笑道:“小女子,你让谁住手呢?!” 罗哈王子更是兴味地凝视着瑟瑟,道:“小女子,来这里,陪本王子玩一玩!” 瑟瑟无视他们的话,弯腰从地上将箜篌拾起来,衣袖轻拂,将箜篌上的灰尘拂净,轻轻放到莫寻欢手中。 莫寻欢正在擦拭指尖的血珠,如美玉般的面庞上,神色从容。他伸手接过瑟瑟递过来的箜篌,黑眸中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温情。 瑟瑟朝着莫寻欢点点头,转身对罗哈冷声说道:“也不过是质子,谁准你们在这里耀武扬威的。” 几个异国皇子脸色微变,厉声问道:“你是谁?”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