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卑寒且殉国 此取首阳时-《即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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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苏雄坟边,给我也掘一个坟。”

    慕容瞻笑道:“何至於此!田公,公名远播关中,大王亦是久闻,今公降我大秦,大王必会厚待,掘坟云云,却是说笑。”

    田居说道:“我何时说降了?”

    慕容瞻愕然,视线不由自主落到了田居身前的矮案上。

    那矮案上摆着几样菜肴和一壶酒。

    菜与酒基本已被一扫而空,都是被田居刚吃喝掉的,——而这些菜、酒,则又皆是田居在被带到慕容瞻这里、听完了慕容瞻适才的劝降之辞后,主动向慕容瞻索要的。

    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说喝完了,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慕容瞻问道:“公此话何意?”

    田居笑道:“将军莫不是以为我向将军讨要吃喝,是因我欲投降么?哈哈,哈哈哈。自我引兵为先锋,出陇地以来,已然是多日未曾吃过一顿热饭,未曾饮过一口酒,我方才讨要酒菜,只是为满足一下我临死前的口腹之欲而已!今肉已足、酒已够,吾首在此,将军请取罢!”

    “田公,你这是什么意思?”

    田居说道:“苏雄,卑寒之士,一司马耳,且死殉国,况乎我也?陇无降将军,只有死刺史!”顾问坐边两人,说道,“阎君、北宫君,君二人可肯与我共死报国?”

    其所问的便是与他同样被俘、一起被带来见慕容瞻的阎宝智、北宫初两人。

    阎宝智大声说道:“愿与田公共死!”

    北宫初也说道:“愿与田公共死!”

    慕容瞻尚要再作劝降,田居破口大骂起来,左一句“白虏”,又一句“胡奴”,直把慕容瞻骂了个狗血喷头。饶以慕容瞻的好气度,亦是面色铁青,怒火上窜。

    但不愧是慕容瞻,已经这般恚怒了,怒气他居然还能忍住,仍一再作劝降之语。

    却是慕容瞻为何这样忍气劝降?是因为田居名高当世么?

    其实并非如此,主要是出於另外两个缘由。

    一个是田居现为河州刺史,是定西的四个刺史之一,其如能降,对瓦解定西的士心、民心会很有帮助。

    再一个是西平田氏乃陇地的大族,特别是在河州,亦即东南八郡的地界里头,田居之族的名声、势力可以说是仅次麴氏,田居如降,等打下襄武以后,对蒲秦接下来的用兵河州,将会是大为有利。

    田居见骂人无用,索性跳将起身,俯低身子,一头撞向矮案的案角。

    附近的秦军卫士来不及阻挡,只听“咚”的一声,田居的脑袋这端端正正地撞到了案几上,额头上撞出了个洞,鲜血登如喷泉。

    田居大呼叫道:“疼啊!”略回身,再一次撞上案角。

    秦军卫士把他抱住。

    田居拼命挣扎,摸到了一个卫士蹀躞带上的佩匕,把之拽出,朝自身上乱刺。

    等到秦军卫士们把他制止,已然迟了。

    其身上不知被他自己刺出了多少个伤口,或深或浅,鲜血把他染成了个血人。

    慕容瞻见田居渐渐安静,不再动弹和喊叫,亲自过去,弯腰探手试其鼻息,却已是没气了。

    “此亦义士也!”慕容瞻惋惜地喟叹说道,“把他也厚葬了吧。”目光转向阎宝智、北宫初。

    因为田居的自杀此举,已各有几个卫士,牢牢地卡看住了阎宝智、北宫初两人。

    慕容瞻问道:“君二人果欲与田公共死?”下边他想接着说,“今日已死两义士,不可再有义士死,君二人如不可降,我也不为难君二人,便送君二人去见大王,请大王定夺处分如何?”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的后半句话还没说出,阎宝智、北宫越异口同声,叫道:“愿降!愿降!”

    倒是令慕容瞻惊讶。

    慕容瞻说道:“你两人刚才不是说肯与田公共死么?”

    北宫初、阎宝智对视一眼,二人俱稍带羞惭。

    阎宝智心中想道:“非是我言而无信,实是今日此战,我部所以败者,都是因田公无能!要非他执意追秦军,我部又怎会中计覆灭?蒲茂亲统大军攻陇,慕容瞻又是此等良将,於今观之,襄武、首阳怕是守不住了,秦灭我陇在朝夕之间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与田居同死,降之何妨?”

    这么一想,羞惭之感渐去,他心里头好受了许多。

    苏雄、田居的对比之下,慕容瞻表面上对北宫初、阎宝智的投降很高兴,其实内心中则对他俩颇是轻视,便敷衍几句,就命军吏把他俩先带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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