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黄荣察人心 程昼传檄邀(下)-《即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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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也好,“敢於”也罢,都可归结为施行新政的基础。

    这两个基础,桓蒙都没有。

    第一个基础,桓蒙刚到荆州上任时,倒是被江左朝廷信任的,但因为荆州的地理位置实在太过敏感,加上他“上表即行”的伐蜀之举,而且他还伐蜀成功,以致他威名大震的结果,他现如今早已是失去了信任,是被江左朝廷猜忌的。

    第二个基础,单说土著士人与侨士之争的这个现象,以及莘迩、桓蒙两个人的身份,其实谋某种程度上,是挺像的,土士、侨士争权,不止陇州有,江左也有,莘迩、桓蒙的身份,两人都是侨士,却不同的是,江左掌权的是侨士,陇州之前掌权的土士。

    这亦即是说,莘迩代表的是被打压的一方,而桓蒙代表的是既得利益的一方,这就造成了:在新政推行的过程中,如果遇到现有之官僚阶层的强大阻力之时,莘迩可以大胆地启用侨士,换替陇州土士,桓蒙却没办法这样做,他身为侨士,总不能启用江左土士,来取代江左侨士。

    桓蒙本就对莘迩的新政极感兴趣,在昨天细问过黄荣等,完全了解到了莘迩诸项新政的内容,及施行后的效果之后,他对之,更是佩服十分,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些新政,当真是针对时弊,扭转江左积重的不二良政,究其内心的想法而言,他是非常希望能把之用在荆州的。

    听了谢执、郗迈两人的意见,虽是明知大约这些新政,他是用不到荆州了,但他犹不甘心,说道:“三省六部此制,其本质是削相权,崇皇权,行之或者不易,武举文考此制,的确是触犯到了上品名门的利益,行之大约也会不易,此二制且暂不说。

    “唯那府兵之制,革弃营户兵籍,改从编户募兵,一者,营户世代为兵,入营户、成兵籍者早就苦不堪言,麾之战斗,往往士气低沉,远不及从流民中招募到的健儿敢战,兵籍确乎是到了应该革弃的时候了!二来,战时召之进战,无事务农於家,农闲之际,由各地的‘郎将府’组织府兵操练,此深合我华夏‘耕战’之传统,是藏兵於民,着实佳政也!

    “……无执、嘉宾,卿二人以为,此制我荆州可以学用之么?无执适才言道,此制关系到了我国朝兵制的根本,无朝廷旨意,我荆州自是不能施行,可如我上表朝中的话?如何?”

    谢执没有说话,郗迈回答说道:“即便明公上表朝中,只怕也是无用。”

    “无用?”

    “朝廷不会同意的。”

    “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朝廷不会同意?”

    郗迈说道:“营户、兵籍此制,为什么会施行,明公比我清楚。前代秦朝末年,与当下相似,也是海内战乱,群雄并起,南北州郡豪强,或挟州自居王侯,或据县称王称霸,几无日不战,於是百姓流离。成武王既是为了解决军粮的供给问题,也是为了消弭流民为患的麻烦,遂设屯田之制,用流民耕种,为了能够更好地管理这些屯田的流民,乃用以行伍之制来做约束。

    “此即是营户、兵籍的前身。

    “营户、兵籍制度最先设立的时候,不能说是弊政,反而,的确是解决军粮、流民问题的一项良政,可此制确定之后,自此兵是兵,民是民,兵、民分隔,随着时间的推移,营户为兵,为国家服兵役之余,又服劳役,并时而还会被送给离任的长吏充当徒附,实已类同国家之奴婢矣!营户的地位越来越低,乃出现了明公所言之‘士气低沉’等等的弊端现状。

    “要说此政是不是到了该革弃的时候呢?的确是到了。

    “可问题是,此制用之至今,营户、兵籍者因同国家奴婢之故,早已被良民视之为贱也,良民呼彼等为‘三五门’,不与之通婚,如废弃此制,改从编户齐民中征募兵卒,势必会激起编户齐民的不满和怨言,此其一也;朝廷南迁到建康到现在,在兵源上一直都很紧张,很多的营户被送给了长吏们为奴为婢,南下到江左的流民,大多荫附到了豪强大族的门下,被他们隐匿不报,至若江南本地的百姓,又多不愿应募从军,这就使致就连建康的禁军各营,如今亦不乏空有营名,了无兵卒,甚至干脆把整个营都给裁撤,不再设的,如果於此时,再把作为朝廷主要兵源的营户给主动放弃掉,那朝廷岂不就要成个空壳朝廷了?此其二也。

    “因此,迈愚见,便是明公上表朝中,营户此制之废弃、改革,恐怕朝中也不会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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