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张公心非石 阿蜍女郎耶-《即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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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莘迩说道:“张氏衣冠世家,本郡之望,须得留与体面,不能惊扰他的后宅女眷。叫他家奴仆请张公来见。”

    作事不能做得太过分。太过分了,固然逞一时之快,可流传出去,损玷名声。

    兵卒们拿了两个没得逃远的奴婢,恶狠狠促他俩快去找张金。

    前院与中庭的门打开,两个人从内走出。

    一个扎短帢,披羽氅,手执叠扇2,神色自若。

    一个眇目瘸腿,一拐一拐地跟从在后。

    这两人,前边那个是张金,后者便是张龟。

    莘迩没进“里”门,就已有里中人给张金通风。张金一边叫门客、剑士守住门户,一边急召张龟商议。可两人尚未猜出莘迩的来意,宅门以告失守,无奈之下,只好主动出来。

    军侯命令左右,说道:“拿下人犯!”

    数十甲士站满了前院,四五人待要近前擒拿。

    张金挥扇,厉声斥道:“不闻吾名乎?吾张文恭是也!小奴敢尔!”

    莘迩的本部是外地来的,到建康后,莘迩治军甚严,禁止他们无故出营,与本地百姓少有交接,还真不知道他的名字,但被他的凛然镇住,几个甲卒犹豫不前,扭脸看军侯和莘迩。

    麴经恐莘迩动怒,心道:“府君引甲杖径入张家,必有底气。张公性高,如一味顶撞,怕会不妙。”提裙趣前,劝说道,“张公,得无为性命稍微隐忍么?”

    张金蔑然说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文恭之躯,焉能辱於小人!”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出自《诗经》。

    莘迩赞道:“久闻张氏精擅於《诗》,名不虚传。张公的风仪,在下佩服。”说道,“取令旨。”

    军侯取出一卷绢布,呈给莘迩。

    莘迩接住,说道:“张公,不必当众宣读了吧?”示意兵卒给他。

    张金展开观看,确是令狐奉的王令。

    令中写道:“张二罔念国恩,狼心狗肺,勾结胡虏;拿下了,押送入都发落。”

    饶是强自镇定,张金也忍不住双手发抖,他心道:“大王怎会知晓我与且渠的来往?”

    莘迩从容说道:“公家世代高门,公清名远播,便不动刑具了。请张公命步罢。”

    张金虽然不知莘迩遣人监视他家,此时却也猜出令狐奉能知此事,定与他有关,心道:“我与且渠密信一事,非常小心,莘阿瓜纵侥幸获知,料亦没有证据。”怒道,“大王听信小人谗言,说我勾结胡虏,有证据么?张家清白名望,不可因我而毁,没有证据,我怎可从你出门!”

    莘迩自怀中取出了一封信,晃给他看,说道:“此信,张公还记得么?”

    那信纸两面紫色,数行字,下落了个小小的红色印痕。

    张金辨出,正是他给元光的回信。

    他惶恐心道:“怎落入到了田舍奴的手中!”

    却是攻破了且渠后,严袭检查缴获,从中发现了此信,於是呈给莘迩。

    张金说道:“这是什么?”

    “事已至此,公犹嘴硬?要我给你念一念么?”

    “这不是我写的,是、是……,你可以察验笔迹!”

    一直没说话的张龟也认出了此信,听见此话,惊慌至极,这封回信可是他写的!

    “下边的印章总不假吧?”

    “我的印章闲放书房,遭人盗用不足为奇。”

    莘迩熟视张金许久,张金额头汗水涔涔。

    张金尚能勉强支应,张龟控制不住恐惧了,莘迩看的虽不是他,他却满脑混沌,双腿发软,站不住脚,“扑通”一声跪下,膝盖碰到坚实的石板,疼痛使他略微清醒,伏拜叩首不止。

    莘迩扫了他眼,初时奇怪他为何失态,很快醒悟,心道:“老张3说不是他写的此信,看来应是不假。这是何人?信是他写的吧?”

    莘迩暂不理会张龟,对张金一笑,说道:“也许是有误会。不过,王令我不得不遵。张公,你有再多说辞,讲与大王听罢。”

    门外有人说话,说道:“劳烦,让一让,我给府君回命来的。”

    院中的甲士们让开条小路,黄荣、向逵和两个吏卒押着张道将进来。

    黄荣等下揖说道:“禀明公,案犯张道将带到;槛车停在了里外。”

    张道将魂不守舍,面色惨白,看到他的父亲,想要扑过去,被向逵一把按住。

    张道将比向逵矮了一头,体格也比他瘦得多,便如一只小鸡被老鹰抓住,脱开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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