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破家的县令5-《妖生不周山》

    三个人头也不回的跑出村子,黄土道被雨水浇了个通透,跑起来格外的费劲。

    还是那个黄皮子说,三里外的土坡上有座山神庙,可以去避雨等天亮。

    或许是这么多年下来,人们并没有从这山神庙里求来风调雨水的缘故,陈保儿他们赶过去的时候,发现这座庙已经荒的很厉害,庙门歪歪斜斜的被风吹塌了一扇。进去时,能感觉到蜘蛛网粘在脸上的瘙痒感。

    但好在能遮风挡雨,让人欣喜的是,李玄风怀里的火折子并没受雨水影响,几个人一股脑把山神爷的零碎摆设堆在一块生了火,取暖烘烤衣服。

    看着山神爷瞪大的眼珠子里尽是不满,陈保儿爬上去用两块泥巴糊住了山神像的眼睛,说:“我猜你应该早已经瞎了眼,不然这世上也不会有如此多的灾祸!”

    借着篝火把身子烤暖之后,几人紧绷的神经总算松缓了下来,关于方文正,陈保儿很默契的没有提。

    李玄风睡着了一般,背对着人,陈保儿用眼角偷偷瞟了几眼,发现这家伙在哭,便很识趣的没有说破,靠着墙根躺下去之后,浓重的疲惫感便席卷而来。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但是雨势仍未有停下的意思,陈保儿见火堆已经灭了,伸手探了探灰烬,发现没有一点儿温度,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睡了很久。

    那黄皮子畜生已经不见了,不晓得跑哪儿去了,陈保儿也不在意,只是小石头蹲在庙门口,一直拿手背抹眼睛,陈保儿过去问,小石头抬起头,睁着红肿的眼珠子:“大师兄还是不要我们了……”

    陈保儿胸口有些闷,他向来又不会安慰人,只说:“你不是还有个师兄吗!”

    小石头哭得更厉害了,陈保儿起初不明白,等他反应过来,急忙去看李玄风,小石头哭这么厉害,按常理这李玄风早该来哄了才对。

    当他发现李玄风歪着脑袋,斜趴在地上的时候,眼皮子便控制不住的跳起来,翻过李玄风的身子,只看了一眼,陈保儿心中就沉了下来。

    此刻的李玄风,面色苍白,偏偏嘴唇、额头、印堂已经成了墨一样的黑色,扒开李玄风的胸膛,陈保儿注意到,李玄风胸口并没有伤口,但是青黑色的皮肤皱巴巴的像是树皮一样,陈保儿用手指戳了两下,竟然纹丝不动。

    那道黄纸符箓,终究没有完完全全的为李玄风挡下这一击,陈保儿背后泛起一抹凉意,仅仅是遗留下来的一点尸气,就已经让李玄风从成了这般模样,陈保儿不敢去想,方文正最后到底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陈保儿揪着头发有些发愁,李玄风体内的生机,正被这尸煞之气一点一点的腐蚀,到最后下场会怎么样,谁也说不清楚!

    陈保儿把小石头拉过来,说:“现在只剩你和我了,加在一块也算半个大人,逆你不许哭了,懂吗?因为你师兄他活不长了!”

    小石头咧着嘴,通红的鼻孔一张一合,陈保儿意识到不妙,连忙改口:“总要救他的,对不对!可是我背不动他!”

    陈保儿本想说,他出去找药,如果找不到,就只能把李玄风烧掉了,可这样的事,他做不出来,小石头就更不必说了。

    也罢,是生是死也逃不过天数,如今这世道,死了比活着痛快!

    如此想着,陈保儿把山神爷两侧满是灰尘的帐幔扯下来,绑在被风吹塌的庙门上,然后用费尽力气把李玄风推到了门板上,他只希望这法子能奏效,辛亏雨水还未停,一旦停了,木板糊在泥巴之上,那就根本不是他能拉动的了。

    然而,拉着木板快要下坡的时候,陈保儿望着眼前的景象,突然呆住了,他已经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

    入眼之处,遍地黄汤,以至于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农田,陈保儿脊背有些发凉,他知道,如若涝灾三日不退,这一季的农桑,很可能会颗粒无收,原本大旱的几年,收成就不好,百姓家中余粮本就不多,全指望老天爷能散下一场雨水,来年有个好收成,填饱肚子。

    雨水倒是来了,只是谁也没想到,这雨势如倒灌一样,庄稼尽数浸泡其中,如此的季节,青苗被泡,超过三日,庄稼难成。

    陈保儿庆幸的是,上一季的庄稼虽然贫瘠,但总算已经被收了去,倘若涝灾早来一月,必成绝户之灾。

    但即便如此,如若这水患不能尽快褪去,民宅被毁,百姓流离,余粮耗尽之后,必将出现‘民无以为食,相卖为婢……’而后,便是曝尸于野,瘟疫流行,到那时,这世间情景,才真真的连地狱也不如……

    想到这些,陈保儿心底就泛起从未有过的恐惧,这样的灾祸,远远要比所谓的妖邪作祟要有危害的多。

    用木板拉着李玄风下了土坡,陈保儿就发现,至少在目前,这些淤积没过大腿的雨水,给他省掉了不少力气,木门很宽,陈保儿只需半个身子趴在木门上,然后将小石头整个儿抱上去,自己便能在水里推筏子一样往前漂,唯一遗憾的是,陈保儿试着自己坐上去,在发现整个筏子差点翻掉之后,就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

    陈宝儿解下了那两块布幔,一块给李玄风盖上,一块让小石头撑起,权当做雨伞了,之后,陈宝儿便顺着那天夜里赵父带他过来时的大致方向往回赶了,这个时候,陈保儿能想到唯一会帮他的,只有那个憨憨的小丫头,赵西双了,可陈保儿有些心虚,倘若赵西双问其她的父亲,他实在想不出该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