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红妆-《揭棺起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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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德掀开了棺材盖。

    里边放着两个孩子的尸体,

    是报社的报童和农民的子嗣。

    还有十来只乌鸦陪葬。

    棺材旁堆着三十来个人头,都是土匪,当中砌得最高的,就是寻血犬的脑袋。

    除此之外,治安队的巡逻兵已经将露丝的别墅围得水泄不通。

    露丝大法官失魂落魄,她望着厅堂的钟盘,看着日历,今天是刺眼的“星期五”。

    她朝伍德大喊,用尽浑身的气力。

    “亲爱的小普拉克!我的小普拉克!”

    顾不上嘴上黑漆漆的油污,往脸上添一张新面具。

    她嘶吼着,像是一头野兽。

    “我是爱你的!我爱你!我们原本可以成为家人!能不能给我一天的时间!就十几个小时!今天很快就会过去!给我唱首摇篮曲好吗?伍德!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我还得接受审判!对吗?开庭的流程非常麻烦!我知道法官有法官的难处……”

    “你记得路德维希吗?我的表亲。”伍德将寻血犬的工作手机交给了治安队的士兵。接着对露丝说:“世上悲剧的范式大多来自家庭,就像我与他,对人生、爱情、世界的看法不同,政见也完全不一样。为了维系这段血缘关系,逼不得已做出违心的选择,我想,他将我送上绞刑架的时候,已经解开了我们身上关于‘家族’的锁扣,在这方面,他是个令人敬佩的法官。”

    露丝感觉自己不能呼吸,叫对方掐住了要害,咽喉里卡了一块骨头。

    “我的表哥用自由心证杀死了我,那么这道司法程序放在你面前时,你会怎么面对它呢?”伍德转而朝身后的执法者厉喝质问。“你们觉得她有罪吗?!把手举起来,让她看看审判书该怎么写!”

    数十只手高高举起。

    一开始,只是少数。

    过了一会,变成了多数。

    再过一会,它成为了所有人。

    不光是治安队的巡逻兵,凑过来看热闹的,躲在酒吧赌桌后面偷偷窥探的。

    甚至还有花园里的园丁,跟着治安队把手举得老高。

    他们从屋子里走上大街,从运河码头跑去广场,隔着百米的距离,踮起脚尖,高高举起手来。

    还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叫身边的好邻居好朋友用怨毒的眼光怂恿着,鼓动着,迫不得已将手臂揨直了,要抓住太阳。

    羊骨架摔在地上。

    露丝张着嘴,摇着头,像是在做白日梦。

    伍德俯下身,贴去露丝耳旁。

    他的声音像是幽谷中的游魂。

    “你是椿风镇上的法官,这是你们教出来的——”

    他宽厚的手掌揉了揉露丝法官的秀发,它年华不在,已经染上些许白霜。

    “——守法公民。”

    露丝叫人架了起来,她两眼失了神采。

    伍德先生从襟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张请柬,本想递给露丝,可是婚礼日期是周六,这位贵客没法参加了。

    他哑然失笑,为自己的“万全准备”感到不可理喻的荒谬。

    “你到底是交了什么狗运!”露丝的表情变得狰狞,咬牙切齿地质问着,“为什么每个人都会死!你却不会!难道老天就那么偏心?!”

    伍德撕碎了请柬,任鲜红的纸片随风飘散。

    “如果你和巴风特聊过天,你应该知道,我不是北约人,也不是列侬人,我的故乡不在这里,露丝。我原本活在一个太平盛世,它比这里好多了,大部分人能活到寿终正寝,每个乡镇都有医院,你敢想吗?只要不犯法,和家人在一起也好,自己离家立业也行,能受到法律和军队的保护,安心工作,娶妻生子,估计到我老死了,我的故乡也不会发生战争。那里没有老爷,也没有奴隶,每个人生下来,只要愿意睁开双眼,挺直脊梁,就是自由的。你问我为什么死不掉?我还想问清楚老天爷,为什么我要在这里半死不活?后来我想明白了,老天爷它不会说话,我只能问我自己。”

    露丝:“不……我不知道这些。”

    “哈。”伍德笑出了声,掏出烟盒,给大法官点烟:“那就是你的不对了,我的故乡有句老话,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应该多和它问问我的事。”

    露丝对着卷烟用力嘬了一口,呛得掉下泪来。

    “你说的,是真的?”

    伍德:“我为什么要骗一个死人?”

    露丝:“你一定在骗我!”

    伍德:“你不相信?”

    露丝:“我不相信人性!哪里有那么好的世道!”

    “那就对了!”伍德捡起羊骨头,将它绑上腰:“我在和你谈另一个时空发生的事实,你却要和我讲人性有多么可怕,我俩真的在讨论一件事吗?你觉得‘人性’厉害?还是‘时间’厉害?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认为你最厉害,按照你的说法,你就是最厉害的。”

    露丝不敢想,也从来没有想过。

    不等她多说一句。

    伍德准备告辞。

    “你的时间不多了,露丝。愿你安息,不光是你,你雇来的人,所有死去的,所有付出生命的,都能安息。”

    他边走边唱,唱着摇篮曲。

    “夕阳日落,月亮高悬——”

    伍德要回庄园准备婚礼。

    露丝要去庄园的绞刑架。

    “——一天就要过去。”

    他们刚好同路。

    “睡眼惺忪,泪光朦胧……”

    钟盘指向正午十二点。

    伍德推开了大铁门,脱下帽,揭开衣,卸下一身的疲劳。

    “一个哈欠,睡到天明。”

    粗重的绳套挂在露丝的脖子上。

    脚下的矮凳摇摇晃晃。

    “我会伴你,随你入梦。”

    四个行刑人在怒吼,瞪圆了眼。

    露丝的眼睛快鼓出眼眶,紧接着!

    咔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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