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官做到李东阳这个位置,已是位极人臣,这位老人还有何求呢?权阉受诛,他也是除奸地大功臣之人,本该受到褒奖重用,可他偏要在这时候请辞还乡,以一介布衣的实际行动向天下人坦白自已的胸怀。 杨凌触及李东阳坚定的目光,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知道已不必再劝了,这位可敬地老人为了大明江山呕心沥血,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这是他最大的心愿,也是他唯一洗清自已的机会,换一个时候辞官还乡,是不会产生应有地效果地。 杨凌默默地点了点头,问道:“既然如此,在下便不再相劝了。还请李大学士坦诚相告,大人意欲还乡,何以一定做此安排?” 李东阳微微一笑,说道:“老夫退了,老焦年岁比我还长,也干不了几年啦,来日之内阁,便是介夫之天下(介夫,杨廷和字)。 昔日刘、谢两位在朝时,我们便发议论,杨廷和、杨一清再加上你威国公,这小三杨说不定能重现昔年仁宣之治时三杨当朝地盛况。可是,威国公如今爵显位尊,已不能入朝辅政。杨廷和与杨一清嘛……..” 李东阳徐徐道:“二人都是为相之才,杨廷和博学宏毅,见识远大。吾于文翰,颇有一日之长,若论经邦济国之事,实不如他.不过杨廷和对于同僚,不免高亢。大明第一神童嘛,从小性情高傲一些也是寻常,但一朝宰相,个人胸襟气度对于朝政影响甚大,这是他地缺点,杨一清就谦抑多了。此外,廷和对于不同政见者,稍嫌苛刻,不知容忍,刚极易折。 而杨一清曾遭贬黜,性情久经磨炼,较之沉稳圆滑。杨一清做事知道隐忍,知道迂回迁就,另出机杼以达目的,这一点杨廷和不如他。然而谈到理政、理财,目光长远,这方面的才能,杨一清不如杨廷和。这两人,一个长于治政才能,一个长于治政手段,各有所长,如能互补,则珠联璧和”。 他见杨凌欲言又止,便笑道:“我明白你地意思,这两人一向不合,若有机会,还不免勾心斗角一番。不过这两人都是忠心耿耿之臣,小事会计较,一旦由其身负内阁重任、肩负大明乾坤,这点深浅还是知道的,不会拿国家大事,做为个人政争之手段。” 杨凌沉默片刻,觉得李东阳虽对二人的优缺点一针见血。还是过于高看了两人公私分明的能力。不过他也认为杨廷和的性情,若是遇到弘治皇帝那样的人,说不定就是君臣鱼水,两相得宜。 然而对于正德这种年少气盛的少年天子来说,一旦杨廷和大权在握,很可能因为种种事故,导致君臣相争,酿成祸患。有杨一清这样沉稳练达地人从中制衡牵制,平衡内阁,强于一家独大,便道:“李大人求去,想必此事杨大学士已经知道了。不知杨大学士可曾举荐有人?” 李东阳捋须道:“自然,杨廷和推荐两人,一人任吏部尚书,一人入阁主政。他们是刘忠、梁储。现在是专典制诰地大臣,挂的是吏部尚书衔,呵呵,这两人原是太子春坊讲官,皇上旧臣。官职品秩倒也合适,难怪皇上取舍不下”。 杨凌一听便明白了,不禁也发出会心的微笑:杨廷和也是东宫春坊出来的人,原是太子侍讲。刘忠、梁储也是侍讲,这三位老师说不定原本就是一个办公室的哥们,把他们拉上来,自然方便自已办事。 杨廷和才华横溢,雄心勃勃,入了内阁本想大展拳脚,做一位治世能臣,名垂青史。可惜。他入阁非时,上边有德高望重的李老夫子压着,轮不到他拍板当家;内廷有刘瑾那个天字第一号权阉作怪,他又拉不下脸来学李东阳去公关交情,所以自入阁以来基本就是个摆设。 现如今刘瑾剐了,李东阳退了,杨凌隐了,正是他这棵四十多岁的小白杨茁壮成长地好机会。如果把两个一向交好、名望地位办事能力又远不如他地老同事拉进权力中心。那么他就是当朝第一人,尽可一展政治抱负。 杨凌想了一想。又问道:“那么依李大学士所见,王华、杨一清两人,谁更适合执掌吏部?” 李东阳露出一丝喜色,知道杨凌已有决断了,便立即答道:“自然是杨一清!” 杨凌颔首,又问:“那么司礼太监一职,又是何人同大学士争议?” 李东阳苦笑道:“还用和我争么?是戴、张、苗三位公公唇枪舌箭,争地不可开交,三人皆受皇上重用,各说各理,任用任何一人,其他两人都不服气,皇上为难不已,司礼监现在也是虚设难定呀”。 杨凌闻言低头不语,这三人与他关系都很好,苗逵那是一直以来的战友,自受王岳、范亭打压时,就是患难之交,逮捕王岳、擒杀范亭,苗逵坐镇中宫,才令他没有后顾之忧。这一次处治刘瑾,苗逵也出力甚大。 张永不必说了,原本都是好友地八虎之中,始终和自已保持友谊、而且很有义气的就他老哥一个,这一点连谷大用都远远不如。至于戴义,那是帝陵金井漏水案的同谋,现在等于是自已的铁杆亲信,也不能伤了他地心,想至此处,杨凌也不禁为难起来。 李东阳肃然道:“国公,司礼监职权,从无明确范围。名义上司礼掌印太监掌理内外章奏及御前勘合,秉笔太监掌章奏文书,照阁票批硃。事实上他们的职权,可以无限地扩大。掌理章奏、照阁票批硃,就使他们成了内阁中的内阁,司礼监也就成了宰相中的宰相,所用非人必酿祸患,实比内阁大学士人选还要重要”。 杨凌沉吟半晌,方颔首道:“我明白,这两件事,就交给我吧”。 李东阳大悦,喜动颜色道:“老夫代大明万民,谢过威国公”。 杨凌想起唐赛儿寨的红娘子,却不由暗暗苦笑:“此事早些解决,朝中不再扯皮,才能集中精力平息两州之乱啊!唉,不知我是否有机会领兵出征,战阵之上、刀枪无眼,家事国事搅在一起,该当如何是好?” 青州西南,崇山峻岭巍峨险峻,山上有座唐赛儿寨。唐赛儿寨原名卸石棚寨,是明初白莲教佛母唐赛儿曾长期在此安营扎寨,同官兵对抗。所以虽官方禁止,百姓们口语皆称此处为唐赛儿寨。 远远望去,这个寨顶很象女人盘在头顶上地发髻。它由数座互相连接的山头组成,山不算高却极为险峻。山寨凭险而设,四周都是危崖绝壁,从崖底往上看,仰不见顶;从寨顶往下看,居高临下,附近的山峦沟壑尽收眼底,民居只有拳头大。 这处山寨出入只有两条盘梯而降的小道。极为险要。可是寨顶却很宽敞,一个大寨又分做东、西、南、北四个小寨,每个小寨中都有一个自然天成地制高点,四个制高点遥相呼应,四寨之中南寨最高,拔地而起,险不可攀,红娘子就驻扎在这里。 一个矫健的身影正沿着盘山小路向山上飞奔而来。雪白地披风,淡青的劲装,一看就是杨虎义军的打扮。杨虎军本来没有统一的服装,打下几座府镇后,他们缴获大批未完工的布料。布料尚未染色,一片纯白,便裁剪开来,人手一块用做披风。铁骑快马行处,犹如一片白云,服装整束,果然气势便不同,杨虎军已被官兵称之为白衣军。 崔莺儿的大军与普通地白衣军略有不同,她的士兵皆以红布包头,白衣军中一看便知是红娘子地人马,这是与其他义军唯一不同的地方。红娘子也被白衣军称之为红帅。 那人冲上山寨,满头大汗走进了山寨议事大堂。 聚义厅内,红娘子婀娜娇美的身躯裹在一身红似火云的劲衣之内,披风也是大红色的,她端坐在首位上,两侧六七位将领,皆是崔家老寨的首脑人物,许多都是当年纵横北方绿林地一代枭雄。归隐多年后终于又重执刀枪。 刚刚上寨地大汉正在汇报军情:“日县、莒县、沂县相继被杨元帅大军攻克。现在他地大军已有五万之众,于是挥兵反攻青州城。衡王府与青州知府重兵护城,双方已激战两日,始终僵持不下,杨大元帅要我们立即赴援”。 红娘子秀眉紧蹙,迟疑道:“青州知州洛少华是个清官,毕真被调回京师后,他抚民安民,十分地用心,攻打青州城……..?” 眸光一闪,瞧见几位叔叔伯伯都面露不耐之色,红娘子才惊觉自已现在是造反的,可不是昔日占山为王,还讲究个替天行道、只杀贪官,只要是大明的官兵,那就应该是杀的。叔伯们造反报仇之心甚烈,自已虽有心约束,使他们少造杀孽,可是若一直毫无作为那也断不可能。 于是她急忙话风一转道:“在座地没有外人,我也不妨直言,咱们兵少,目前主要还是老寨的人马,青州城高险要,又有重兵把守,咱们这点人马去了,只怕作用不大,徒耗伤亡”。 在座的几位叔伯长辈都知道,别人夫妻是同床异梦,红娘子与杨虎是既不同床还要异梦,两人的关系早已名存实亡,还以为她不愿意为杨虎出力,不过既然造了反,那就是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做生死一搏,岂能就这么安居山寨? 二叔程老实立即道:“红帅,杨虎地计议是,先搅乱山东全境,趁机扩招人马,积蓄钱粮,然后与刘六汇合,直入中原。我们现在也应趁机扩张势力,总是驻扎在山上,不但对我们不利,而且易引起太行各路兵马猜忌,总该有所行动才是”。 老四甄扬戈虎掌一拍,说道:“二哥说的在理,莺儿……..啊不,大帅,咱们不去青州也行,可总在山上呆着可就叫人瞧不起了,咱们现在招的人马一共不足两千,这样下去怎么才能杀到金陵,取了周德安的狗头?” 红娘子道:“兵在精而不在多,杨虎的手段我们用不得”。 程老实道:“兵在精可也不能以一当百,如今已成乱世,只有下山才有机会壮大。红帅不愿去青州,不如咱们一路攻去曲阜吧,吸引走一路官兵,也算是为杨虎解围。他就没什么说的了。再者,曲阜知府贪脏枉法,那狗官是毕真一党,坑害了无数百姓,咱们去宰了他,必定大获人心,壮大实力。” 老四甄扬戈急忙附和道:“是啊,这叫一箭双雕。咱们不如一路攻去运河。夏镇是官兵集粮之地,咱们攻去那里,可以得到一些粮草,还能断了朝廷粮道。然后经邹县攻打曲阜、郯城一带。 那儿不是有个啥孔老夫子吗?听说老孔家是世代做官的,不管谁做了皇帝,他都是大官,家里定是有钱的,咱们抄了老孔家。有钱有粮,就有人来投,必定声势大震。” 老六谢种财一拍大腿道:“对对对,我也听说过,听说他家祖上叫孔种泥。做官都做了好几十代了,是很有名地大官,他家一定有钱,杀去曲阜吧”。 他的孪生兄弟。老七谢种宝恨声道:“奶奶地,我们兄弟一个叫种财,一个叫种宝,结果啥也没种出来,他倒好命,种泥的居然做了大官,抄他的家!” 众山贼一听齐声应和,内中也有读过几天书的。知道六爷、七爷跟睁眼瞎似的,压根不识字儿,能听说孔圣人的字就很不错了,所以只是暗暗好笑,却不敢去挑他们地错。 红娘子咬着唇思忖片刻,秀眉一拧,霍地起身,英气勃勃地俏脸上涌起一片杀气:“好!我们下山。记住。我红娘子地人只杀贪官恶霸、只抄富商地主,一路之上不得学杨虎滥杀无辜。奸淫掳掠者,一概杀无赦!” 崔家老寨地将领们齐齐站起,轰然拱手道:“谨遵红帅号令!” 崔莺儿猛地一挥手:“拔旗起寨,攻打曲阜城,抄了老孔家,出发!” 张永、戴义、苗逵对司礼太监一职都眼热不已,不过虽说三人争执不下,却没有一个人去找杨凌为自已助一臂之力。因为私下一权衡,三人都觉得自已在杨凌面前未必比对方更有份量,如今乱中取利或有机会,如果让杨凌插手,一旦他决定帮助的人不是自已,反而完全没有了希望。 所以三人彼此心照不宣地维持着目前这种微妙的局势,没有一个就此事向杨凌求援。可是李东阳拜访杨凌之后,杨凌立即入宫,邀皇帝踏青赛马,去外四家军演武练兵,回来后小皇帝便胸有成竹,勿庸置疑地直接下了旨意。 杨一清由兵部左侍郎迁吏部尚书,梁储入阁任文华殿大学士,刘忠任户部尚书,双方各给一个甜枣,算是暂时达到了一种权力均衡。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