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计较-《绍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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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元帅和希尹是要做什么吗?”娄室依旧不急不缓。

    “希尹是要做什么,但都元帅是既想做什么,又不想做什么,偏偏你们却总要做些什么。”银术可宛如说绕口令一般笑道。“你不在燕京,又素来不理政争,当然不晓得这些事情……国主想让自家儿子接位,大太子和三太子又都有心思,都元帅便将我与希尹调入燕京,乃是指望着彻底压住其余两家,趁此机会掌握朝政。结果呢?希尹来了以后不帮着都元帅出谋划策,反而想着搞什么官制改革,弄什么三省六部。偏偏都元帅最看不惯汉人的这些个东西,你来之前,希尹便被都元帅从家中撵出去过一次了,两个人现在都带着气呢。国主也在拉拢希尹。”

    “希尹且不提。”娄室终于蹙眉。“便是都元帅那里,我都不怕他疑虑我有二心。你也知道,我出身七水部,不像你是正经宗室,所以一辈子便只能挨着都元帅,而且这次去打关西,若打下了,不也是对西路军好处更多些吗?而这个道理,以都元帅的聪明,生完气,迟早醒悟……但是,若他一意要先定谙班勃极烈(储君)的位子,再论其他事情,倒是有些麻烦。”

    “就是这个道理。”银术可终于也蹙起眉来。“斡里衍,你是知道我的,我儿子虽多,但最得用的大儿子却死在南阳城下,拔离速也多与我说过南人官家与兵马的事情……所以,你此番南下之前,朝中并无人比我更懂那赵宋兵马的起势,更别说,你这次亲眼南下见识了一番宋人兵马后还觉得该打,那自然就该打。但你也须知道,朝中三足鼎立,大太子、三太子分野后,几位太子、勃极烈、元帅都只有建议权,国主和都元帅却有直接否事的权。而这其中,国主到底是国主,还是要讲大局的,此番也被你一番赤诚给直接震动,想来十之八九是赞同出兵了,但你却不可能绕过都元帅。”

    “那怎么办?”娄室也是拽着马缰一时无奈。“以都元帅的脾气,定然不会处置我的,但只是置气不出兵却是寻常。而眼下时节,只要拖延一阵子,再晚一些到了夏日,那就不是出奇,而是要真误了猎期了。”

    “助他把谙班勃极烈的位子给定下来便是。”银术可忽然又失笑以对。“还能怎么办?”

    “这种事情,拖了半年都未成,怎么可能仓促给定下来?”娄室愈发蹙眉不止。

    “正是因为拖了这么久,再加上你又来燕京弄得人心惶惶,才说不得能给直接定下来。”银术可正色言道。

    “银术可。”娄室忽然勒马停在路中,然后叹气相对。“我行此事,其实公私两便……为国家取关西、定中原是真,但今日在堂上跟国主所说,为了两个不成器的儿子,也绝非作假……便是想着趁势为都元帅扩大根基,报答恩情,给咱们西路军下面的士卒寻个类似河北的安泰地方,求个心安,也都不是虚言。”

    “我知道。”银术可也停马相对,却在对方说完后忽然轻笑起来。“你这辈子都是如此,心中通透,晓得百般利害,懂得百般情势,但无论什么东西却都只往马前去取,不做他论……嘿嘿……偏偏你又是个一辈子百战百胜的,马前什么东西都能取到,不服也不行!”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我掺和这种事情?”

    “我既知道,如何用你掺和?”银术可再笑。“我早有了一个绝妙法子,能了结此事,还能让都元帅、希尹都满意,但一直差点火候……”

    娄室默然不语。

    “我想让都元帅立太祖嫡孙,已故五太子遗孤,才十二岁的合剌为谙班勃极烈。”银术可干脆托出底子。“于希尹而言,这是什么嫡长制度,他必然无话可说;于都元帅来讲,不仅能摒弃了国主一家与两个年纪大的太子,大大立起权威,更重要的是合剌年幼,将来都元帅更是能以监国的身份秉国政……所以这件事,都元帅必然欢喜,希尹也必然赞同,都元帅欢喜了,希尹赞同,我们再去一说,咱们西路军便上下一致了,到时候自然能大举出兵。”

    娄室还是不吭声。

    “而且不瞒斡里衍,我在燕京几月,与挞懒相交极好,他在国主面前多受信任,但这些日子却过得极难,也看出国主后继无力,几次都想示好都元帅……有他在,便是立了合剌,国主那里也多半不会耽误出兵。”银术可再度加码。

    娄室依然不说话。

    “大太子、三太子分野,弄得东路军上下人心惶惶,这时候四太子便举足轻重,依着今天堂上他的表现,若你能去跟他坦诚说一说,若能把他拉来,再加上这毕竟是太祖嫡孙,那么几位太子说不得便能整个倾覆过来,三家有两家定了局面,国主心腹也都认输,那依着国主性格,这事十之八九就能妥当了……”银术可终于说出关键来了。

    “四太子住何处?”完颜娄室终于开口。

    银术可恍然而笑,随即努嘴示意亲卫带路,却又忍不住感慨:“我就知道斡里衍还是斡里衍。”

    而娄室原本已经打马走了几步,此时也终于忍不住勒马回头,并摇头相对:“银术可也还是银术可……你并不缺军功,也不缺资历与身份,但为何总是想再进一步呢?”

    比娄室还大几岁的银术可似笑非笑,叹气以对:“儿子多嘛!死了一个还有一堆,而且还有兄弟、侄子、旧部……和你一样,都得计较一下。”

    “朝中凶险,不比战场稍差,且保重。”娄室沉默片刻,只留下一言,便转身虽等候已久的向导去寻完颜兀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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