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如狗-《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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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闭嘴,哭哭啼啼就有用了?现如今想想怎么保住小命再说。”崔含章的脑子里两个小人在不停的打架,脑仁嗡嗡作响。

    一夜无眠,每每想起刚才刑室里的光景,便心生寒意。他满脸懵逼的被人从溪口捉来晋安北狱,当天夜里便被提审,整个刑讯室里阴气森森,一面墙上捆绑着个受刑的犯人,低垂着脑袋,长发遮住了面庞,身上已经血肉模糊,鲜血滴答滴答的流在地上,那声响一下一下的仿佛滴在崔含章的心上,只有在皮鞭子一下一下的打在身上的时候整个人才嚎叫呻吟,证明着并没有死去。

    崔含章着实被吓坏了,他上辈子跟律法打交道,这辈子更是精研本朝刑名典籍,想着怎么也得等开堂审理之后才定夺,两位用刑的狱卒可不管他怎么想,直接就把绑在刑架子上,任你怎么折腾反抗都于事无补,狱卒面无表情,神情冷漠的看着折腾不休的崔含章,要不怎么说进来的犯人都得先好好修理修理,一个个的都欠收拾。

    二十皮鞭下去,可怜他细皮嫩肉,鲜血渗透衣服,滴滴的流下来了,每一鞭子下去都剌出深深的血槽,

    “现在消停了吧?”行刑的老狱卒用手捏住崔含章下巴问道,一通断魂鞭,人犯气若游丝,哪里还有力气回答。

    “换你伺候几下,这些个秀才老爷都不经打,别弄死了。”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手里的皮鞭交给另外一名稍显年轻的狱卒。

    这种新老组合是北狱的特色,老人传帮带,新人上手快。年轻的狱卒力气足,几鞭子下去把含章本已麻木的神经再次打痛了,此刻真是痛入骨髓,哀嚎声响遍了昏暗的牢房,无形中再次给牢里的犯人精神上施以重击,左士奇忍受不住而精神崩溃,多是缘于这样每日每夜痛苦哀嚎声刺激。

    甭管身前多风光,入了这晋安北狱便是丧家之犬,若是脑子拎不清,便是不如狗。

    这个时候老狱卒,都是退到一旁,斜倚着桌子翘起二郎腿,一边剥着花生丢入口中,慢慢咀嚼品味,一边眯着眼睛看新人用鞭,心情好了就指点几下,免得小年轻手里没个轻重,弄死了没过堂的人犯,大小也是麻烦。

    崔含章提起精神,使出吃奶的力气大喊:“慢着。”

    执鞭狱卒高抬的手停顿在空中,稍微的停顿之后,更加狠狠的落下:“让你丫给我叫”。

    “狱卒大哥,小弟有东西孝敬,乞求两位大哥停手。”崔含章可不是用什么缓兵之计,在这样被打下去自己一定先被打死,也等不到明堂他们营救了,上辈子死的不明不白,这辈子可不想在黑牢里被打死。想到亲人焦急的眼神,祖母垂垂老矣,崔含章说什么也不能被打死在这里。

    一世养育,一生恩情,他再也无法接受至亲们绝望崩溃的眼神。

    “行啊,小子很上道嘛,放下来,让他先喝口水。”绑人熟练,放人更是熟门熟路。两人三下五除二就把他拎下刑架,搀扶着将已经无法站立的崔含章放在板凳上,老狱卒麻溜的提起桌子上棱角破损的茶壶倒了一杯冷茶给他灌下去,凉茶入腹,帮着提神,抬头看到两个狱卒大眼小眼正瞪着自己,崔含章强忍着疼痛挤出笑脸对两位说道:“两位老哥,小弟实属是蒙冤入狱,事出匆忙身上也没有多带银两,容我先找出来孝敬下老哥买点下酒菜。”

    形势比人强,一边谄媚说好话,一边翻找衣角。含章在被晋安府衙役拿住当日,自己身上是带了六分银子准备给明堂冠礼随份子的,谁曾想还没有来得及随出去就被当场带走,被推搡着带出崔府大堂时,明堂挤上前来也往自己衣兜里塞了一块银子,后面路上摸了摸足足有一两有余。

    穷家富路,更何况是入狱打点上下开支,崔含章本想好好藏着,等到要命关头在使用,谁曾想自己这身板第一次上刑就熬不住了,脑中思量着利弊,一咬牙拿出了藏在内里短衫衣角内的一两银子,递给狱卒,陪笑说道:“小弟身子骨孱弱,还望两位老哥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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