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君不见(四)-《一剑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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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生存法决。
他感念故人之死,只是随口一提,却没成想两位元帅亲身犯险。
少年儿郎啊,应当奋勇向前,英勇杀敌。不该多愁善感,多愁善感,不是他们这些过来人该做的事么?
他立马把实时的情况传往了渭城。
只能寄托来人能够找到剑八先生了,听闻他在越地。
……
青衫文士得到消息的时候,从长安到越地已经来不及了。
他沉默不语,犹如往日一般,竹楼青灯下,挥毫洒墨,只是与往日不同的是,他平日里腰间挎的戒尺变成了一柄青锋!
笔下用力,字字艰难,手上劲道未掌握好,笔杆突然折断。
对于他这种能够和大宗师不分上下且是书画大家的人物来说,写个字能把笔折断,别说是他们,就是稚童也不会犯如此失误。可这偏偏不可能的失误,却出现在了这众人敬仰的小夫子身上。
他颓然的把用了多年的爱笔扔在了地上。
“小夫子,您心境乱了!”
门口转进一个蟒袍玉冠的中年人,晋王。
“事已至此,若他二人有半点不测,本王必要越地,黎回,百川三地陪葬!”
晋王眼中杀机毕露。
当君王露杀机,儒生配长剑的时候,那一般便是事情没了回旋的余地了。
……
当外界所有人都知道鱼儿入了网的时候,偏偏那两条鱼儿没有察觉。
穷酸儒生察觉到今晚有些不寻常,但还是如同往日一般走街串巷,去茶馆里面看看有没有人无意之中能够透露出什么消息。
而鹰钩鼻老头则是收到命令去大牢里面收尸,他如同往日一般,进了大牢,把那些狱卒早就清理出来的尸体放上咯吱作响的老牛车,然后千恩万谢的朝着狱卒感谢,感谢他们给了他一口饭吃,甚至行了跪拜大礼。
当他跪下的那一刻,趁着狱卒们不注意的时候,他眼疾手快的拓印了这座监狱的最后一把钥匙。
他赶着牛车,走到了一个铁匠铺,打造了最后一把钥匙。
在乱葬岗上,他葬下了最后的几个人,随后找了一处好地方,从怀里似掏宝贝一般的掏出了一块紫楠木,这可以算是他这辈子最珍贵的东西了。
他想了想,找了一块通风靠水,接近竹林的东西,把木头插了下去,他笑了笑,似乎是对自己选的这个地方极其的满意。
随后他把一大串钥匙挂在了那块无字的木牌之上。
这是他为自己选的目的,也放上了他这十几年来的荣耀。
做完这些之后,他要急忙的回到那座大牢。
他知道,今晚两位将军要做一件大事,而他,已经做好了入土的准备。
当他走后不久,两个少年郎也到了这块地方。
姜明笑笑,拿起了那串钥匙,还尚有余温的钥匙,钥匙上面有着小小的刻痕,通过刻痕能够分辨出哪把钥匙开的哪扇门。
姜明高兴的抛了抛钥匙说道:“你想要闹,咱就闹一次大的,把这大牢里的囚犯全都放出来,你说可好?”
等了好久,姜明没等到徐长安的回应,却看到后者怔怔的盯着那块木牌。
徐长安终于开了口:“这块木牌我认得,这是他给自己留的灵牌。”说完之后,徐长安默然不语。
“走吧!准备一下,今晚之后,明天回去。不要多想,等我们回去了,一切照旧。穷酸还是穷酸,收尸人还是收尸人。”姜明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走了。
徐长安喃喃自语:“他们真的能回去么?”
夜黑风急,小雨才过,地面湿漉漉的,轻轻的踩上去,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两道身影闪过,大牢周围巡视的卫兵还没反应过来,便倒在了地上,没了声音。
徐长安早先进过大牢,他知道门口的守卫一刻钟换一拨,换句话说,他们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一刻钟若出不来,就得应付成百的士兵。
拿着钥匙进入大牢,他们靠着墙壁偷眼望去,只见几个囚犯被绑住了,头低垂着,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了过去。
几个狱卒正在喝酒出肉,徐长安和姜明相互打了一个手势,两人同时出手,一瞬间制住了七八个狱卒。
他们两人此时站在了监室的面前,前面是一条又黑又暗的甬道。
两旁关着那些越地的囚犯。
两人按照之前的设想,开始从里向外救。
两人麻利的打开了牢房,那些还能行动的囚犯便千恩万谢的跑了出来。而那些被折磨了动都不能动的囚犯,徐长安和姜明也爱莫能助。
数十座的牢狱被打开,整个大牢热闹了起来,囚犯们冲出了大牢。
徐长安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有种不安感,可事已至此,他已别无选择。
当他打开面前牢房的时候,内心一颤,他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高高的鹰钩鼻,似乎还在牛车上和他说着谁好谁坏,他帮认认真真擦拭尸体的模样还在眼前晃,可没想到,这才分别几个时辰,就看到了他在监牢里面。
他斜斜的靠着墙壁,脸上全是担忧之色,几只老鼠大着胆子的跳到了他的身上。
徐长安看到了他靠着的那面墙上画着一个小小血人,血人周边站着无数的人,脚下还带着风。
徐长安鼻子有些酸,这个不识字的老人,在最后关头还在用一副如同稚子一般的画,提醒他们赶紧跑,有埋伏!
“走!”徐长安来不及多想,大吼一声,朝着门外冲去。
姜明也第一时间冲了出去,可他们刚刚出了牢门,便看到了一张笑脸。
那张让徐长安觉得有些恶心的笑脸,他仍然穿着体面的官服,胡子也修得极其的规整。
沈奉远看着冲出牢门的两人,微微一笑:“真是意外呢?没想到两位元帅会亲身犯险。”随即他看向了徐长安笑道:“你说是不是很难让人相信,我该叫你徐元帅呢?还是李义士?”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李义士”三个字。
他明明可以立下奇功,却没想到让这份功劳眼睁睁的溜了,如何能不气?
他身后站着一排排的士兵,他拍了拍手,立马有人从身后送出了数十具尸体。
“这些就是你们刚刚放出去的人!”沈奉远微笑道,抚了抚胡须。
看着地上的尸体,姜明目眦欲裂,背上包袱一甩,银色长枪赫然出现在手中,闪着寒芒。徐长安手中扁担炸裂,手中火红色的长剑闪着红芒。
沈奉远见状,微微招手。
在狭窄的甬道里,立马多了一队弓弩手。
“记住,别射要害,两位元帅可不能死。”沈奉远向后退去,声音传了出来。
纵使两人一个小宗师,一个巅峰通窍,可在这甬道中如何施展得开,只能被动防御。
两人左隔右挡,可渐渐的,体力逐渐不支,小腿、手臂上各自有不少的伤痕。
姜明深知不能这样下去,一枪挑开了一支箭矢,沉声对徐长安说道:“出手吧,我们必须得出去!这里不便于长枪施展,你先来!”
说完之后,便往后掠去,徐长安深吸一口气,剑上红芒闪动。
“破!”长剑横胸当空,徐长安轻喝一声,一道巨大的剑气红芒喷薄而出,一剑过处,几十人立刻倒在了地上。
沈奉远心有余悸的看着徐长安,那道剑芒就在他胸口之前寸许消散。
他咬咬牙,拍了拍手,立马有人压着许多囚犯进来。
他把囚犯放在了最前方,挡住了射手和自己。
徐长安双目通红,喘着粗气,冷冷的看着沈奉远。
不过他还是始终没有出手,沈奉远的大笑从囚犯身后传来。
“来啊,我沈某人就在这里等着你!”
徐长安看着他,终于说出了一句话:“沈奉远,你如此行径,可曾想过对得起沈公!”
看到别人提到父亲,沈奉远面色狰狞了起来吼道:“从下到大,所有人都拿我和他比较!你知不知道我多累!”
“他是名士,他为前朝尽忠,他流芳青史,可他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小时候,我被人欺负,别人有父亲,我的在哪?别人的孩子有家人,可我的家人在哪?他尽忠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
“当我大了,而立了,弱冠了,我又开始活在了他的阴影之下,那些所谓的名士指点我之前,都是和我说一‘看沈公情分之上’,我这一生都活在了他的阴影之下!”
他拉扯着自己的衣服,如同一只愤怒的小狗。
徐长安看着这位缓缓蹲在地上的老人莫名的有些心疼,就像他一般,之前很多人都把自己和父亲做比较。
沉默了半晌,徐长安终于缓缓说道:“可你这样,你可曾想过你孩子以后有该怎么办?沈公带给你的是荣耀,可你带给他们的是耻辱!”
沈奉远声嘶力竭的吼道:“什么荣耀,什么耻辱,只要赢了,荣耀耻辱皆由我手中的刀刃和笔来决定,谁该多说什么!只要赢了,我能给孩子荣华富贵,谁敢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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