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节 三局两胜(一)-《覆海惊澜》
欧阳观将手中烂银钩抛接两下,干笑道:“大家都是刀尖上刨食之人,终究要手底下见真章。”说着银钩平举,直指着祖玉书道:“贵派着实派来不少高手,姓欧阳的也从总坛拉来几个兄弟助拳,大家来之前心里便都明白,今夜要把事情谈妥,便少不得要比划比划,若不动手,咱们便算废话说到天亮,魔破了嘴皮,怕也没个了局。不如咱们先痛痛快快打上一架,赢者得其六,输者得其四,不知祖堂主意下如何?”
祖玉书轻哼一声,挥手祭出一支判官笔,慢悠悠地道:“我群玉盟汇聚天下英豪,讲究四海之内皆兄弟,万事以和为贵,不似贵教整天把替天行道挂在嘴边上,动不动便要和人抄家伙拼命,但若有人非要骑到咱们头上来,那我群玉盟倒还不至于怕了谁!”
欧阳观见他判官笔上寒光闪闪,似是立时便要脱手飞出,便将手中银钩一斜,守住门户,手掌一竖,大声道:“祖堂主,且慢动手,听我一言!”
祖玉书判官笔微收,冷冷地道:“要打便打,还有什么好说?”
欧阳观手掌朝群玉盟众人一划,接着朝自己身旁同伴指了一指,朗声道:“贵教共有九名高手,我方却有十一人,若是一拥而上,我天行教不免占了贵派便宜,且大家一场混战,死伤必多,到时候若是贵我双方有一方死绝,那咱们今晚谈的事情不免又泡了汤,依我看,不如咱们按江湖规矩,双方各派一人出战,不分生死,输四胜六,祖堂主,姓欧阳的这主意还使得么?”
祖玉书知此战难免,他也觉一拥而上大为不妥,但若只一场比试,输赢之数实是难料,众人之中,只他一人是元婴境第四层,自是由他亲自出战,但对方出手之人必会也是元婴境第四层高手,此战胜负,实是难以预料,想到此处,转头瞧向洪道和明若水,暗道:“以修为而论,我在同境界之中实力只属寻常,但明姑娘天资超凡,虽比我低了一层境界,但以神通而论,我未必便能胜过她。由她出手,当是胜券在握,且洪道也非泛泛之辈,若由我三人出手,三局两胜,实比我一人出战要稳妥得多。”
想到此处,忽将袍袖一拂,背负双手说道:“如此大事,一场定胜负未免太过仓促,不如咱们三场定输赢如何?”
欧阳观也是元婴境第三层境界,他身后诸人之中,有一位是总坛来的长老,乃是元婴境第四层的修为,由这位长老出战,是否可一战而胜,他心中实无半分把握,对方愿意以三场定输赢,正合他心意,当下点头道:“好,三场便三场,不知你们由谁下场?”
祖玉书与洪道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一起上前两步,朗声道:“洪舵主身为本派中都执掌,自然要为本门出战一场,今晚来的众兄弟之中,以我在门中的职司略高半分,为本门出战自也义不容辞……”
还未说完,忽见欧阳观背后一人向前迈出两步,朝祖玉书拱了拱手,慢悠悠地道:“祖堂主,在下孙佳才,忝为总坛长老,也是此行的主事之人,贵派若是由你出手,那咱们兵对兵,将对将,也只能由我陪祖堂主走上几招,到时候法宝无眼,若是咱们俩有谁不小心死在对方手里,那今晚难免便没了主事之人,说不定谈妥的买卖再生变故。不如咱们这两个老东西坐镇,让手下兄弟们比试比试如何?”
祖玉书听了孙佳才之言,心想他这话却也不理,且观这孙佳才说话有气无力,但目光炯炯,显非易与之辈,自己实无胜他把握,能不以身犯险,当真是求之不得,当下微一点头,将手中判官笔收归气海,说道:“如此也好,那祖某便给兄弟们掠阵,洪兄弟,这中都分舵毕竟是你的地盘,这第一场,便有劳洪兄弟了!”【…*ABC小说网 #…最快更新】
洪道早已等得不耐,单刀一摆,跃入场中。对面欧阳官观不等孙佳才吩咐,也大步跨入场中。
洪道和欧阳官都久驻中都,两派自多年前划分地盘,各守其界,双方已多年未曾交手,天行教和群玉盟同属正道十二大派,在这小小中都,当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这几年两人在朝野应酬之时,着实还一起喝过几杯酒,这时忽要性命相搏,两人心中都有慨叹之意。
欧阳观平视洪道,轻叹一声,幽幽地道:“按说洪兄你初为人父,还未尽享天伦,本来姓欧阳的不该与你为难,但大家分属两派,身不由己,今日咱们性命相搏,若是洪兄败在我手下,那可正应了我手中这把银钩的命字了。”
洪道两眼微眯,盯着那银钩喃喃道:“绝命钩,绝命钩,天地变色鬼神愁,垂绦小儿哭其父,美人新寡泪空流……”说到此处,心觉这流传于中都说书先生口中的歌谣太不吉利,忽地呸了一声,怒道:“你这绝命钩名字太过丧气,你带在身上久了,晦气缠身,早晚要给自己送终!”
欧阳观哈哈一笑,手中银钩一晃,一抹银光绽放开来,转眼化成一个斗大光球,直朝洪道面前击到。洪道见他一上来便以法宝催发神雷,当下不敢怠慢,也大喝一声,金背大刀上金光大放,猛朝那光球劈斩而下,刀至半途,一道电光沿刃而上,映得刀刃一片雪白,白色电光与刀背所化金影重叠,交相辉映,似金乌裹玉兔,赤焰雪中升。两人各发神雷,两道雷光相撞,轰然炸开,一时气浪翻涌,尘土飞扬,地上沙石抵不住神雷之威,被炸得激飞而起,其速若矢,但听得砰砰之声不绝,无数细小石子打在四周树上,直嵌入了树干之中。
双方此来皆是元婴境高手,自不惧两人斗法时的余波,只以数分功力在身周布下真元,将射来的沙石弹开。众人虽不惧些许流石飞沙,但这些飞石实是太过密集,遮挡了视线,加之天上轻云遮月,雾掩林梢,众人虽然修为高深,目力超卓,一时之间却也看不清场中情势如何。
但听得兵器碰撞之声密如爆豆,两人连声呼斥,显是斗得甚为激烈。这两人一上来便都使出雷法攻敌,但几道神雷击出,却只激得气涌如潮,沙飞石走,却是谁也没伤到对方半根毫毛。这雷法施展起来极耗真元,两人见雷法攻敌不能奏功,便都不再耗费功力凝聚神雷,以免神雷不能伤敌,反使自己功力耗损,为对方所乘。
又斗片刻,场中沙石纷落,不再遮挡视线,叶澜定睛看时,只见欧阳观手中银钩离合变幻,化作一条银蛇,不断去缠洪道的金背大刀,洪道将金刀舞成一团黄光,朝银蛇硬砍硬砸,无奈银蛇极是灵动,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躲了开去。
两人法宝在场中纵横来去,疾如电光,欧阳观以巧制力,一味缠斗,并不与洪道的金刀硬碰,两人激斗良久,让双方观斗之人瞧得目眩神迷,但因法宝未交,是以并无兵刃相交之声。众人摒息观斗,知两人如此快斗,若有一人出招稍慢,立时便会命丧当场,双方都不禁为自己人捏了一把汗。
叶澜和莫瑶在品仙湖与洪道处一月,已与他极为相熟,加之两人又认了洪明山为义子,与洪道关系自也与旁人不同。叶澜见洪道久斗无功,情急关心,低声问莫瑶道:“阿瑶,你说洪大哥能胜么?”
叶澜与莫瑶功力相当,眼光自也相近,他自己已看出两人胜负之机,因此心下焦急,此时有此一问,不过是想让莫瑶安慰两句,以宽己心,没想到莫瑶却轻叹一声,摇头道:“洪大哥这路金背刀法大开大阖,劲力刚猛,走得是一力降十会的路子,而欧阳观银钩招式繁复,灵动非常,显是使得四两拨千金的法门。两人本来功法互有所长,要说胜负之机,还要看两人功力如何。方才两人初动手便以雷法硬碰,这是最考较功力的打法,两人在雷法上谁也没占便宜,可见他们两个功力悉敌,那此战胜负之数,便看各人心境……”说到此处,她眼中露出浓浓忧色,重重叹了口气,接着道:“洪大哥身为群玉盟中都执掌,辖下生出这档子事来,他心中本就憋了一口气,现在与天行教三战决胜负,若胜了还好,若是败了,这中都本来好好的基业便要给天行教分去大半,因此洪大哥心中便抱定了此战只能胜不能败的念头,这般久战不下,他急于求胜,刀法便不免越使越快……”
叶澜心中也是这般想法,不待她说完,也长叹一声道:“洪大哥刀法沉猛狠辣,欧阳观钩法灵动快捷,如今洪大哥却与对方一味比快,舍己之长而用己之短,这般斗下去,实是有输无赢!”
两人说话时并未压低声音,洪道与欧阳观虽全力相拼,却仍将这几句话听得清清楚楚,他心中一醒,暗道:“叶兄弟和莫姑娘所言不错,我一味心急,不但不能成事,怕还会栽在欧阳观这小子手里……”当下刀势一缓,一刀横斩而出,刀势虽缓,却是气凝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