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节 乌木生焰草色新-《覆海惊澜》

    叶澜见识虽浅,却也知这“聚真罡风之劫”非同小可。他半月前晋升龟息境时险死还生,最后得惊澜剑寒气之助,堪堪渡过“龟息裂体之劫”,已属侥幸。此时不知为何又引发了风劫。他心中存着老大一个疑问,自己半月来并未潜心练功,亦没有得什么奇遇,却不知体内如何积聚了这许多真元,竟然自行引发了这聚真罡风之劫。

    他心中隐隐觉得,此事当与乌木扇有关,他使乌木扇数次与森罗殿门人交手,以之抵挡森罗殿妖人所发的黑火,并以扇子为林文雍等人疗伤,每次均能化险为夷。他心中明白,这乌木扇有吸噬火焰之能,每次以乌木扇抵挡魔火,都觉有一股暖流自乌木扇汇入经脉,这感觉并不甚强,只是暖洋洋地甚是舒泰,叶澜心想这暖流必然无害,自己又急于追寻一众森罗殿魔妖人的行踪,是以对此事没加深究。

    他却不知,这“太阴焚灵魔焰”与之前乌木扇吸入的诸般火焰大有不同,这魔焰乃是森罗殿的镇派绝学,非修为达元婴境不能修练。司空铎只是逍遥境的修为,自然无法运使这门绝学,只是他此次有要务在身,方得门中高手赐下火符,以为防身之用。

    这火符乃是森罗殿中元婴境高手以法力凝聚而成,这等灵符,并非抛出便能奏效,仍需施术者以法力催发方显威力,司空铎修为与元婴境天差地远,若是火符中法力太过强猛,以他法力便无法运使,是以这火符的威力与元婴境高手亲自施展的“太阴焚灵魔焰”相较,不可同日而语。

    饶是如此,这火符的威力仍是不可小觑。明德书院与森罗殿世代为敌,“正一浩然气”正是克制这魔焰的不二法门,燕卓然方能空手招架。祝文长有仙器在手,也未被魔焰所伤。文峰修为虽不逊于二人,可青煞斧却远远及不上青玉灵华尺,虽能勉力抵挡,经脉却难勉为魔焰热力所侵。

    叶澜的修为与祝、燕、文三人相比,实有云泥之别,身受火符一击,本来必无幸理。只是乌木扇实是一件异宝,竟能在一瞬之间将魔焰之力尽数转化为真元。这便等同于那森罗殿元婴境高手凝聚火符的法力尽数化成了叶澜的修为。这火符只是凝聚了那元婴境高手微不足道的一丝法力,可缥缈境与元婴境实在相差太远,那元婴境高手的这一丝法力,也比叶澜全部功力要深厚十余倍。叶澜的真元陡然深厚了十倍有余,他气海中再也无法容纳这巨量的真元,自然立时引发了“聚真罡风之劫”。

    众太虚弟子不知前因后果,猜不出叶澜为何会突然引发风劫,却都知道他半月前刚至龟息境,丹田与经脉都不稳固,无论如何经不住体内罡风吹拂。文峰叹息一声,转过头去不忍再看,长孙文全更是鼻头一酸,险些流下泪来。

    叶澜心中害怕,却不愿束手待毙。只是罡

    风一起,修士一身真元便再也不听使唤,叶澜以意念引导数次,都是徒劳无功。这风劫最是考校修士根基,修士若想渡过此劫,必须练精气,强经络,固本培元,将身子打熬得固若金汤,方可高枕无忧。如若根基不固,一旦劫数到来,徒然手段千变,却也已无济于事。

    叶澜只觉那罡风发气海,出丹田,吹五脏六腑,乱周身经络,所过之处,回山倒海,漫地遮天。这罡风如此猛烈,叶澜自忖无论如何难渡此关,他心中一酸,脑中依次闪过柳叶岛上诸亲人的面容,暗自叹息一声,忖道:“爹爹妈妈若得知我横死异乡,不知会有多么伤心……”

    他自顾黯然神伤,不再理会体内的真元乱流,只是低垂眼睑,失神的看着地上离离青草。草叶受他体内外泄罡风所逼,无不东伏西倒,根断茎折。草甸起伏,由近而远,有如海潮。过了好一会儿,草浪渐低,不再起伏,叶澜回过神来,察觉自己的头发缓缓垂下,身上的衣衫也不再鼓起。他心头悚然一惊,不再失神,复又凝神内视,一看之下,不由大喜。只见体内罡风渐吹渐缓,此刻已然化为拂面春风,在经络中缓缓流动,只吹得他通体酥软,气爽神清。

    他平白捡回一条性命,心头惊愕之情犹大过喜悦之意,当下神意内守,察探周身经络。只觉丹田及经脉即坚且韧,别说区区罡风,便是仙兵利刃亦难损其分毫,渡劫之前的经脉与现下相较,当真如纸糊的一般。

    他站起身来,满脸疑惑之色,实不知自己根基为何会变得如此稳固。他却不知,乌木扇神妙非常,将火符中的灵力尽数化为了叶澜自身真元,只是这“太阴焚灵魔焰”霸道异常,乌木扇虽除去了魔焰中的毒性,使之不能为害,却不能将其中的灼热之力尽数化去。这股灼热之极的真元一入叶澜体内,便将他的经脉尽数熔炼,去芜存菁,化铁成金,前后虽不过半个时辰,却已使他脱胎换骨。

    众太虚弟子见叶澜又安然渡过风劫,无不惊得目瞪口呆。文峰直喜得眉开眼笑,大叫道:“好小子,真有你的!”走上前去抓住他身子,高高抛起,复又接住,再行高高抛起,口中不住地大笑道:“真有你的!真有你的!”

    叶澜措不及防,被文峰连接连抛,哎呦叫了一声,终于回过神来,将身形定在半空,蓦然间一股狂喜涌上心头,但觉清风拂面,明月如钩,夜色柔美,河汉无极,天地间一切都说不出的可爱,说不出的美丽,只觉活着的感觉是如此美妙,如此畅快。

    司空铎死死盯着叶澜,两只眼睛如要瞪出来一般,口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叶澜腰身一扭,缓缓落下地来,深深吸一口气,但觉空气凌冽,吸一口便觉神清气爽,快美难言。众人围上前来,争相道贺,燕卓然拱手

    道:“恭喜恭喜!叶兄弟小小年纪,便修至聚真境界,距逍遥境便只一步之遥,这等资质,便是大门大派之中也是少见。叶兄弟若能得修正道上乘功法,再由明师指点教导,来日成就,当真是不可限量。”

    叶澜被他夸得不好意思,只得讪笑道:“哪里哪里,燕公子过奖了,小弟可不敢当。”

    “你莫给这小子灌**汤,他早已答应做我太虚门的弟子,只待回家禀明父母,便去太虚行入门之仪,姓燕的你趁早收了架横梁的心思,莫再打这傻小子的主意。”文峰伸臂一架,将叶澜拦在身后,下颌微扬,朝燕卓然阴阳怪气地说道。

    资质上佳的弟子,历来是各大门派争抢的对象,燕卓然见叶澜如此良材,自然动了招揽之心,谁知还没开口便被文峰一语点破。燕卓然也不介意,微笑道:“太虚门道法高妙,明师如云,凡我正道弟子无不佩服。叶兄弟能入这等名门修行,当真是天大的福气,愚兄再次恭喜你了。”

    叶澜初入北疆,便得太虚门与明德书院两大正道巨派争相招揽,他少年心性,心中大是得意,忍不住脸露微笑,向燕卓然微微躬身为礼道:“多谢燕公子青眼,小弟确是答应了太虚门的一位姐姐,二十年后,须上太虚门拜访,商议拜师之事……”

    “二十年啊!”燕卓然微微一笑,向文峰道:“这等佳弟子,文兄弟不早日替尊师收入门下,任由他在江湖中闯荡这许多年,便是我明德书院不夺人之美,其他门派却不见得都有此君子之风吧?”

    文峰一哂,冷笑道:“这傻小子不是说了么,‘答应了一位姐姐’。别的约定可以不守,这美人之约,傻小子如何会不去?到时候就算老子关了太虚大门不让他进,这小子钻狗洞也会钻进我太虚门里去。”

    叶澜脸上一红,脑海中又闪过罗文琪清丽绝俗的容颜,禁不住心尖一麻,喃喃叹道:“二十年啊……”

    文峰伸出手掌,在他肩头重重一拍,大声道:“你小子先别急着思春,咱们还有正经事要办。偏巧不巧赶上你小子渡劫,耽误了这许多时候。”

    叶澜见文峰手掌拍来,闪身欲躲,可四面八方尽被他掌势罩住,竟是无处可避。叶澜以手揉肩,肩头虽痛,心头却甚是欢喜。之前文峰拍他肩膀,他都是尚未转念肩头已然中掌,根本不知文峰的手掌从何处拍来。此时虽仍无法躲过他的随手一拍,却已隐隐能瞧出他掌法的妙处。叶澜自知修为已有精进,忍不住心中喜悦,嘴角高高扬起,笑容满面。

    文峰勾手成爪,凌空一抓,司空铎身不由己,身子滑入他掌中。文峰抓住他的脖子高高举起,又猛地往地上一摔,俯身笑道:“相好的,到这儿来到底做的什么买卖,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