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青衣人本想出言震吓,却被那少年先喊了自己姐姐,先是一惊,后又听他云里雾里,东牵西扯的说了一通话,不由得觉有趣,便冷冷道:“你这小孩怎么像讲话本的哩?再着,管谁乱叫姊姊呢?” 少年道:“你声音这么细,身上还散着阵香呢,不是姊姊,难不成是妹妹嫂嫂吗?抑或奶奶吗?总之奶奶饶命了。”青衣人一扬手,假作要打下去,却是一笑,道:“别提你奶奶了,我没那么年迈。你...”少年抢道:“姊姊,日月长明,白寿还青,天颜永驻,那姊姊的天颜想必丽质呀,之被这青衣青布一罩,可是暴殄天物了。”青衣人又气又笑,好奇心起,问道:“你怎么就知我丽质了?你认识我吗?”少年道:“姊姊可是天上的神仙呀,就算不是闭月羞花,那至少至少也是沉鱼落雁了吧?”青衣人忍俊不禁,双眸弯弯,啐道:“巧言...令色...问你,小孩怎么玩到这里了?你那些不要紧的话都剔了再说!”少年小心的道:“我来这?我住在这里近十年了,这不是那个...说剑阁么?就这儿...我就是住这儿的。”青衣人凝视少年,沉吟一阵,道:“住这儿?那你是齐云派的咯?看你小子挺会说道,有谎被我听出来的,哼...你可圆好了。” 那少年听了问,不禁叹了口气,道:“也想是呢,同门学艺都是年纪相差不多的,在一起好不热闹。可惜我只是住在这儿罢了,平日里打扫整理阁中的许多书籍,还就是誊抄信书,想说话也都不容易。有时闷了也就看看书,或者朝外望望群山,叹几句:今已临绝顶,不见众山小。欲让众山小,更上楼多少?我公虽不贵,信手与月招。月上降仙人,青衣裾飘渺!” 青衣人依旧摇头寒声道:“废话还真多哈?你就是说的天花乱坠也没用,既然你是照看书的,那什么书在什么地方,你不会不晓得吧?”说着一只手早触及少年咽喉,发觉喉头初突,指尖略一缩回,眯眼想了片刻。忽听得门外脚步声疏乱,渐近门边来。一时着慌,随手解了少年穴道。少年也听了,指指一个木箱,青衣人一瞥窗口的千仞山崖,忙开启箱盖,四尺方的箱底也只有一件夹袄,几片碎布,躲进箱后,门声轧轧响起。 一个老者晃着进来,道:“喻儿,今天筵上的酒,醇的要紧!给你带回小半斛,少要人说我忘了朋友。”说着把酒连一箧菜放在几上,疑笑道:“怎的我闻着,有女人的甜味儿呢?”少年道:“只怕是先生诗里的女人敷香浓了,飘出来的吧?烦让在下一嗅佳句。” 老者“哈哈”笑道:“老叟虽近来常描雌儿的,但写诗终需庄重些。”一面把手中的皱纸,拂得平了,不忘抬眼一看少年,便潇潇念起诗来。其诗意境清淡闲适,篇完气馀,称得上佳作,而这位老者正是宋初的诗人梅尧臣。梅尧臣志在生民足邦,却终于退入了齐云山,在说剑阁与少年做了邻居,也把志向放的慢了。今日陆同宴聚山上门人宾客,席中梅尧臣想起这位莫逆之交,把酒菜也捎回了。 梅尧臣又和少年说了回席间热闹,斜坐在板床。少年心系箱中,口里答应着。梅尧臣也叫少年坐了,道:“这是我第五。十四回仲秋节了,近来多病,只怕也不需再过得几回了。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少年稍一莞尔,梅尧臣又道:“比之这悬了千年万年的月亮,人这一世也只算得一红即暗的星火,何求又照亮什么?我像你大小时,过这仲秋,也是满怀了抱负不平,也信平生志向终有做得的一天。可人生无常,一生之间又有几件事能真的遂了心愿,那初慕的女子,那常求的知遇。少时背了卷卷古书,一去了竟忘的如此之快。试想此时的月亮,山水和一石一砾千年以后仍旧如故,只是你我却永远不在了。今天这年号这朝代也终会过去,终于被史书提炼作几个人的故事,可你我也是活过啊!” “驱车上东门,遥望北郭墓。白杨何萧萧,松柏夹广路。下有陈死人,杳杳即长暮。潜寐黄泉下,千载永不寤!” 说着梅尧臣揩去泪,从床下摸出两只杯,不让少年,亲自都斟满了,道:“自你四五岁,与我在山中,教你书辞,至今有七载了。算得你半个亲人,半个朋友。今天,一杯酒将与君辞行了。” 少年听梅尧臣兀自讲了许多,自觉有事了,听说不禁含泪道:“先生怎么要走吗?” 梅尧臣道:“今天陆掌门宴请山上宾客,也为了说这事。近来,山中将有大变,不得不使我等客人下山。我也想过带你下去,奈何陆掌门坚持不允。” 少年凝神桌影一角,道:“说来谁也总会去的,先生,您何时启程?” 梅尧臣道:“也就这一两天,我怕去的匆忙。世间种种,不须认真,寄此一生,也就一了百了。”说着,便漠然去了。 少年呆坐床边,听那箱里响动,才想起青衣女子的事来。青衣人从箱中出来,偷看一眼少年,把门关紧了。她听了二人的话,知道眼前这少年,本就孤苦,今晚却又巧巧和那老先生分别,往后真要闭口度日了。 青衣人轻声道:“刚还在那人,不和你说不须认真嘛?” 她踱了几步又道:“那你以后,是要进京城考功名了?看你住也在书匣子里,不举都难吧?” 少年笑道:“铁匠的睡在干戈里,可就武艺精湛了?” 青衣人赌气道:“他打铁的技艺精湛,和你们士大夫的纹字功夫一曲同工呢。” 少年道:“我哪里算得上了?再者,宁为百夫长,不作一书生嘛。我倒是宁愿睡取武库。不能武艺不成,会了打铁,至少染上一身侠气啊。有人立言不朽,我就想立剑不朽!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但若有一天能应役而征,杀在胡地,便是醉卧沙场也认了!若是有幸凯旋,也像木兰诗里那般愿驰千里足,送我还故乡更是妙哉,却还到哪里呢?齐云山么?故乡都没有,那爷娘姊弟就更无从谈起了,哎...”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