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悦时温柔,忧时肃杀-《好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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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籍如他自己所言的那样,脾气并不太好,他这辈子的好脾气与温柔全用在了邰山雨那里,连对儿子的那一星半点的温柔,都是冲儿子是邰山雨辛苦怀胎生下来的。

    当地方上带血的奏报呈到大业殿时,谢籍沉默无语地坐在那里,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暴雨摧城前天空,乌云滚滚,其间不时炸起的电光。“天子一怒,伏尸千里”从来是一句充满血腥的典故,张煚欲劝,满朝公卿欲阻,却谁也没能拦住谢籍诛连九族的御题朱判。

    暴雨摧城时,谢籍怒火还没消去,便闻有老臣在雨中跪拜,求他收回成命。谢籍只当没听见,哪怕心腹元成安说“老御史年事已高,体弱多病,恐经不得秋雨肃杀”,谢籍也依然听若未听,闻若未闻。

    及至批完奏章,谢籍也没有过问那怕一个字,最后还是张煚过来,叫人把快不省人事的老御史抬到太医院去,张煚自己则登上台阶问宫人:“陛下何在?”

    “回张相公,陛下往徽猷殿去了。”

    后|宫是张煚这样的外臣不能踏足的地方,张煚便进了大业殿就座,并叮嘱宫人即去徽猷殿一趟,请天子来大业殿。宫人去倒是去了,不过谢籍什么准话也没给,哼也没哼一声。

    “九哥。”

    “山山也要劝我放过他们?”

    邰山雨摇摇头:“不是,我还捐了银呢,也是恨的。但你看看阿岩,他才多大,什么也不知道,成天就知道傻吃傻睡。想来世间孩童多如此,是以,纵使父母罪孽无可恕,稚子何辜?”

    事实上,邰山雨觉得那些敢于向赈灾银伸手的人,死一万次都不为过,但诛连九族却不是必需手段,这个时代下,家里的顶梁柱死了就是对以往享乐的最大惩罚,很不必高高举起屠刀,反落自己一身腥臭。

    邰山雨也很知谢籍脾气,不能这么一上来就劝全放掉,得一点一点说,得从“痛快死算什么惩罚,不痛快地活着才叫恕罪”这个方向去劝解,不然别的他一准不能听。

    然而,谢籍听她说完话,却是定定望她,沉默良久后才声音略哑地开口道:“山山亦觉我行事暴戾?”

    一时间,邰山雨心中竟很慌乱,被谢籍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仿佛心里的想法都被他看透一般。虽然她并不觉得这是暴戾,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意义是接近的,真说起来,她和在雨里跪着的老御史有什么区别,甚至还更有不如:“九哥,他们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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