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流觞白情-《萧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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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他带出”,如利剑一般的眼光扫过三人,萧晗喝道,“我的话不曾听见吗?”

    冷冽的声音令几人打了一个激灵,如轩连忙反应过来,于是又上前拉住流桑,道:“流觞,走吧!”

    流觞如同疯子一般狠狠地挣扎,挣扎掉了如轩的束缚,也将自己原本如流瀑般顺滑的青丝挣扎得如荒草般,美丽的面庞上布满了泪痕,小小的鼻头似揉蹭了般红红的。忽然他一阵大笑:“主子,流觞本是小倌,流觞原是腌臜的,流觞很脏,配不上主子,流觞只会脏了主子。”

    他又继续道:“如流觞般下贱之人怎配欢喜主子呢,流觞错了本不该有此念想!”说话的时候她全然止住了哭泣,只定定地望着萧晗,带着嘲讽地平静地将这话说出。

    他弓起背曲起双腿,双手抱肩,将头深深地埋在胸前膝间:“主子也勿要为流觞娶妻了,流觞是小倌是不洁的,只会污了人家大好女儿!”

    “流觞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好,定是可以的!”他将这话说得何其笃定啊,可那悲戚的语气却完全出卖了他心底的脆弱。

    与此同时,听闻了流觞这番话,玄镜、如轩皆将头垂得低低的,是啊,他们都曾是小倌,四年前他们曾都是腌臜的小倌,那些任由男人女人蹂躏的小倌。主子教了他们一切,教会他们骄傲,令他们改头换面,令他们如贵公子一般尊贵地活在世上。然他们再怎么改变却始终改变不了他们曾经腌臜不洁的事实,他们曾是小倌,世人不耻的小倌。

    而玉蘅呢,虽不是如流觞这般,可她亦曾是官奴之身,下贱得很!

    揉了揉眉头,萧晗的声音出奇地柔软的下来,她叹了口气轻轻地说:“你们先出去吧!”她这话是对玄镜、如轩、玉蘅三人说的。

    “是!”

    三人将头垂得低低地退出了房门,又小心翼翼地将房门掩好,显然一副脆弱得唯诺的样子。

    流觞将头埋在膝间小声地抽泣着,安静的房间中那呜咽格外清晰。

    一阵轻轻的叹息,忽然流觞感觉身子一暖,接着他的头便靠在了柔软的衣衫上了。

    萧晗轻轻地拥着流觞,小心地抚摸着他的发丝,冰冷的声音似乎带了几许柔和。“流觞”,萧晗唤道,“你可知我乃是真薄凉,我母亲故去时我尚不曾掉一滴泪水。我这一生亲情尚难存,何况乎男欢女爱!”

    “主子”,流觞咬着嘴唇,“不会的,主子!”

    “罢了,且不说这些。”萧晗叹息:“你言腌臜,你可知你们若腌臜,我当年便不会收下你们!”

    流觞渐渐止住了呜咽,静静地听着萧晗的讲诉,她说:“你们只知我一直长在桃源,却不知我亦非桃源之人。你可知往昔的我?”

    流觞抬头,不解地看着萧晗,红黄红黄的焰舌摇曳着,他那肿肿眼皮下的眼眸中还残留着泪水。

    萧晗瞥了流觞一眼,继而无神地望着摇曳的烛火平静无波地道:“我本是弃儿,我本是贵门血脉,然却被父家不耻,父家耻我连姓都不愿给我。我母亲故去,我病了,便被扔进了乱葬岗!”

    流觞望着她失神的面孔,心疼担心地唤道:“主子!”原来,他们这个神人一般的主子亦是有不堪的过往,原来他们这位主子也并不比他们好多少。

    “你们尚可说我薄凉叹我无情”,萧晗垂下眼眸看着流觞的眼睛,道,“然你们何苦妄自菲薄,如今的你们如何比朱门公子差得了!”

    “你们这般又将我置于何地,四载,我原以为可令你们转头换面,却原来是我高估自己了。你们尚且这般,我又如何完成师父之托!”

    萧晗不再说话了,良久,流觞才愧疚地弱弱地唤道:“主子,流觞知错了。”

    双手托着流觞的脸,萧晗说道:“你之任性也要收敛了,外面不比桃源!”

    从未见过这样的主子,主子素来冷如寒冰何时这番柔和了,观主子神色定是因方才他的那番话受了震惊。望着萧晗那双清亮的眸子,流觞不想再令主子担忧便点头如捣蒜般地应道:“主子,流觞知晓了,流觞不会了!”

    萧晗点了点头,继而又道:“此等妄自菲薄亦且不可再有了,你们从不曾腌臜,亦无人敢言你们腌臜!”

    流觞沉重地点了点头,愧疚的神色刻满了承诺。

    抚了抚流觞乱糟糟的发丝,萧晗道:“好了,去休息吧!”

    “好。”流觞答道,然后又慢慢从地上起身,认真地将那玄色的袍子裹紧,朝门边走去。

    手刚刚触摸房门,流觞忽然回头翩然一笑:“主子,流觞依旧欢喜主子,只是此后流觞会将此欢喜放在心里。不管主子如何,这欢喜只是流觞自己的!”

    说罢,便拉开门出去了,只留萧晗独自在房中失神。罢了,他欢喜便好!

    门一响,玄镜三人回过头来望着流觞,见他亦不再是之前那份神色,三人心下便有疑问,然还未等他们开口问,便听见流觞说:“主子非无情,我等亦非腌臜,尚不可自轻自贱!”

    言罢,流觞便抽身离去亦未再有多余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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