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传世绝笔-《长生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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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先生的字意境深远,深得中锋笔法的精髓,饶有筋骨,亦有锋芒。”

    董熏儿美眸放光,由衷赞叹。

    ““其劲险之状,明利媚好,真没想到时隔千年,居然有人能将颜公楷书模仿的如此惟妙惟肖,莫非您认识颜真卿?”上官雪一脸赞叹。

    这话一出,姬林脸色微变,眼见上官雪只随口戏言,这才放下心来。

    姬林不但认识颜真卿,而且还是至交好友。

    若不是考虑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年龄,姬林写出来的字,又岂会仅仅是颜真卿书法第一境?

    颜真卿开唐朝新派书法之先河,五十岁前书法“立坚实骨体,求雄媚书风”,此谓之书法第一境。

    不是姬林笔力不够,而是颜真卿书法第二境、第三境太过于夸张,今世很多书法名家都无法达到,姬林自然不愿意惊世骇俗。

    “字是好字,只可惜气势强而不足,这一点仅从姬林落笔之时,毫无异象便可窥得一二。”

    郭得意死鸭子嘴硬,拐弯抹角继续打脸姬林。

    这话一出,很多玩票性质的名流精英交头接耳,都觉得有道理。

    书法大家提笔落笔皆是气势十足,为何姬林刚才落笔之时毫无动静?

    “姬先生的字大气磅薄,如千军万马交战,倘若气势外放的话,势必会对周围之人造成影响。”

    董熏儿含笑解释道。

    “这是何意?”闻言郭得意一呆,有些无法理解。

    “小二,亏你还是读书人,莫非不知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这句话?”

    “姬林对气势的掌控已经到了收发自如的境界,这叫内敛,你懂不懂?”

    韩炎看不下去了,一语道破玄机。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望向姬林的目光一片敬佩。

    “就算如此,那也不过是临摹而已,写的再好,那也不是自己的风格。”

    郭得意撇撇嘴,这话说的有些底气不足,被众人直接无视。

    “老夫自创九酷泼墨技法,本以为今日能震慑蜀地,却不料被这臭小子夺了风头。”

    南山大师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有些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姬林的字是不错,但咱们今日并非书法切磋,而是猜测字帖是何人所著。”

    南山大师这话一出,众人纷纷点头,将目光投向了董熏儿。

    “这张字帖的作者是……”

    迎着一片灼热目光,董熏儿微微一笑,说出了众人目瞪口呆的话来。

    “这张字帖的主人是息霜先生。”

    哗!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目瞪口呆,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民国大家虽不多,但也不算少。

    息霜先生虽是名动天下,但他成名于佛法。

    什么时候息霜先生的字如此神韵,竟然将谭、胡、吴、于四大楷书大家都比下去了?

    “这不可能,息霜先生曾在南普陀寺讲《阿弥陀经》,老夫曾有幸在藏经阁中观先生墨宝,其字体虽浑厚,却绝非这种磅礴风格。”南山大师厉声呵斥。

    “不错,息霜先生乃是佛门大得,佛家讲究修生养性,息霜先生的书法虽自成一家,却以冲淡朴野为主,字里行间温婉清拔,又如闲云野鹤般飘渺出尘。”

    “姬先生的字虽好,却是大气磅礴,既有颜体之风骨,又有苏东坡的惊涛骇浪,此绝非出家人的风格。”

    黑衣老者和白衣老者点头附和,都觉得董熏儿的话有些牵强附会,难以让众人信服。

    “姬先生,您是唯一一个猜中答案之人,可以告诉大家为什么吗?”董熏儿笑而不答,将目光转向姬林。

    “还请先生为我等解惑。”黑衣、白衣二老同时拜道。

    “息霜先生七岁便能熟读《文选》,书法神韵具足,被时人称之为神童,对于这一点,在座应该没有疑问吧?”姬林淡淡笑道。

    “此事虽非正史,却也多见于民国杂谈,息霜先生既能二十文章惊海内,七岁成诗自然不足为奇。”

    黑衣老者点点头,有些疑惑,不明白姬林哪壶不开提哪壶。

    “息霜先生本是富家子弟,十四岁随母南迁魔都,入南洋公学,师从蔡元培,与邵力子、黄炎培、谢无量,研习西方之学,此事不需要本人赘述吧?”

    姬林这话一出,白衣老者点头称赞:“南洋公学乃是当时魔都最先进之学校,息霜先生入此学校如蛟龙入海,习得西方先进之思想,融儒释道为一体,为他日后成为一代大师奠定了坚实基础。”

    “既然诸位对我刚才说的都没有异议,那请问青年时代的息霜先生,他心中真的是‘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的境界?”

    姬林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片沉默,就连南山大师也陷入了沉思中。

    息霜先生传奇一生,早年家境优越,是典型的豪门公子哥,在蔡元培等名师指导下胸怀韬略,乃是民国标准的热血青年一枚。

    如此人物,他年轻之时书写的字,自然不可能云淡风轻。

    “你虽然分析的很有道理,但这只能说明息霜先生的字,也曾有大气磅礴之时。”

    “然则那个阶段息霜先生不过区区二十多岁,他的书法尚未大成,笔力又岂能浑厚如斯?”郭得意一脸冷笑。

    “你觉得我和息霜先生比之如何?”姬林淡淡一笑,不以为然。

    “你虽然不错,但说句不好听的话,距离息霜先生还是差的远。”郭得意鄙夷说道。

    “那我的字,年纪,比之这幅字帖又当如何?”

    “这……”

    虽然郭得意很想打脸姬林,却也不得不承认姬林的字写的很好。

    “姬林的年纪和当年息霜先生相仿,他的字都尚能如此大气磅礴,莫非诸位觉得息霜先生还不如他?”这一次是韩炎说话了。

    “可即便息霜先生青年时代有如此笔力,那也不能说明这幅字帖是息霜先生的作品,请问证据何在?”

    南山大师字字诛心,一语直切要害。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点头,虽说姬林的解释看似完美无缺,却没有说中最重要的一点……证据何在?

    “抱歉,我没有证据。”

    姬林耸耸肩,语气亦如已往般淡然,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千年老怪。

    近百年来姬林在神州的好友并不多,大多集中在民国时代,息霜先生便是其中一个重要挚友。

    ……

    时光回溯到1905年秋,那一年神州风雨摇曳,魔都却是钟鸣鼎盛,一派盛世繁华之时。

    那一年,息霜先生一掷千金激扬文字,正是人生得意之时,然而母亲王夫人的病逝,如一盆冷水浇灌头顶。

    浪子回头金不换,息霜先生扶柩回津,依“东西各国追悼会之例”,为母亲举行了丧礼。

    息霜先生在四百多中外来宾面前自弹钢琴,唱悼歌,寄托深深的哀思。

    此举被视为“奇事”,《大公报》称之为“文明丧礼”。

    息霜先生早年丧父,母亲王夫人亦父亦母。

    她的去世对息霜先生自然影响巨大,甚至让息霜先生万念俱灰,心中已埋下出家的种子。

    息霜先生对人生最绝望的那段时间,姬林默然陪伴,终让息霜先生走出低谷,是年离开魔都这伤心之地,前往东京留学。

    姬林眼前这一副字帖,便是息霜先生在东京留学之时,忽念早年魔都繁华犬马之荒唐生涯,又感概神州沧桑动荡所著。

    这,便是历史的“真”“相”,一段姬林注定无从对人说起的“真”“相”。

    “姬林既然没有证据,请问你又凭什么说这一副字帖是息霜先生所著?”

    郭得意冷冷的嘲讽声音,将姬林从沉思中拉回来。

    “既然小妹敢让这一副自然出来,证据自然是有的。”

    董熏儿微微一笑,侍者小心翼翼的将一个沉木小箱子呈上来。

    当众打开箱子,董熏儿纤手流转间,一幅略微泛黄的书卷出现在众人眼前。

    “披发佯狂走,莽中原,暮鸦啼彻,几株衰柳。”

    “破碎河山谁收拾,零落西风依旧,便惹得离人消瘦。”

    ……

    “二十文章惊海内,毕竟空谈何有!”

    “听匣底苍龙狂吼。长夜西风眠不得”

    “度群生那惜心肝剖。是祖国,忍孤负?”

    众人凑过来一看,顿觉这字迹有些眼熟,黑衣老者一声惊呼:

    “此乃息霜先生留学东京之时的述志作品《金缕曲》,这……这字迹竟然和《寄黄几复》字帖一模一样!”

    闻言众人仔细对比,果然发现两幅字帖字迹相同,毫无半点违和突兀之感。

    《金缕曲》字帖盖有息霜先生的私印,且又具备权威专家验证的证书。

    在场几位对民国历史有研究的人仔细观察后,皆得出了此乃息霜真迹的结论。

    “这小子书**力精深也就罢了,居然连字帖作者都瞎蒙对了,什么世道啊。”

    南山大师和郭得意面面相觑,心中悲愤交加,如被人一记耳光甩在脸上,啪啪啪作响。

    “此番书法交流会的魁首是姬林先生,早享有和小妹秉烛夜谈的资格。”

    董熏儿如空谷幽兰的声音凭空而起,这话一出,众人望向姬林的目光皆是一片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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