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难染一点蔷薇血-《星宿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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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隐长夜,未睹山北之烛;沉迷远路,讵见司南之机。

    此句本是北魏温子升于《定国寺碑》中所记述的一句话,将司南比作北斗,在天色幽暗之际为迷途人指明方向,然而待得李从珂跟随沈星官离开小镇地界,来到一处空旷山岭上寻找星君沈司南后,却一度成了李从珂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北斗者,乃二十八宿之一,北方玄武七宿之首,形似斗勺,与司南之状甚是接近,故而两者意义相通,并非空穴来风,反而有迹可循。

    虽非星相师,但历来对于记载周天星宿等玄幻奇妙之物的典籍都不乏兴趣的李从珂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却也正是出于这份明白,尚未到达山巅,见到沈司南的真容,李从珂的目光就已被夜空中流窜的星芒所吸引。

    月明星稀,此为常理,几乎人尽皆知。

    沈司南以司南为名,北斗为形,号称星君,行事风格却不伦不类,既非君子,也非君王,介乎于正邪之间,游离于善恶之边,观则不语,语则不行,鲜有亲力亲为之事,偏偏数十年过去,在许多人眼中,他依旧是一颗高悬于天穹,闪闪发亮的耀星。

    本身就是一种变数,本身就是一种异类,这样的人或许能在特定的时刻掌握真理,却定难恪守常理。

    作为其孙的沈星官对于星元的运用,就已经到达了连李从珂都有些看不透的地步,沈司南的修为只会更加深不可测,自然也更容易引发异象。

    此时此刻,映入李从珂视野内的便是一副“月明星亮”的场景,像极了内藏千变万化的阵法图阵。

    相应地,身为异象源头的沈司南,便好似一个关键阵眼,纵使只如老僧入定般枯坐于磐石之上,不苟言笑,不结印法,呼吸之间亦有深厚道韵相随,可为寸缕,可至万丈,无外乎内敛外放之别。

    有一种说法,当人老到了一定程度,便不会再老,所有的沧桑,所有的苦痛,所有的幸或不幸,都会变为那人一生中最具价值的资本阅历,但不是开放式的,反而时时雪藏,说不出的封闭,道不尽的深沉。

    沈司南的须发皆呈银白色无疑,但他的相貌却非特别显老,怎么看都只有六十出头,按理说还达不到那种程度才对,可这世上的诸多事情都不是严格按照理法进行的。

    少女情怀总是诗,中年心事方才浓如酒。

    本该享受女子美丽年华的燕蔷薇却念不出多少诗文,抒不得多少情怀,往往无需饮酒,愁已跃上心头。

    她只因一个男人尚且能如此,迄今为止阅人无数,经事万千的沈司南提前进入“深如海”的境界,又何足为奇?

    实在不奇。

    子时三刻,李从珂与沈星官终于登临了这座沐浴在星辉中的山岭顶端。

    一脚匆忙中踏进夜色,一脚恍然间踏尽夜色。

    身影变幻,步伐未歇,饶是星元绕体,也不由得挥汗如雨,沈星官却始终保持着笑容,嘴角掀起的弧度像极了一抹弯刀月牙,夹杂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喂......二十三,待在小爷的背上,是不是很舒服?”

    本在细心留意四周星月异象的李从珂闻言,不禁摇头叹声道:“这种类似的问题你一路上已经问了我不下十次,有意思么?”

    沈星官道:“本来呢的确没什么意思,不过小爷的脾性你又不是不清楚,轻易不背人,要背也是背漂亮的女孩子。看在你小子被追杀这么久,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今天才特意破的例,牺牲很大的好不好?”

    李从珂反问道:“难道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就不算是牺牲了?”

    沈星官道:“切,怎么答也改变不了小爷做出牺牲的本质,充其量让小爷负面情绪少点而已。”

    李从珂淡笑道:“负面情绪?少来了,你脸上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小星子,是不是觉得今天背我上山,就算是偿还了当年我对你的恩情,整个人更自在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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