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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目光灼灼，年轻的面孔上满是朝气和面对感情时的局促忐忑，黑亮的双眸里盛满了热情和专注，这样的面容，这样的眼神，让江娑月原本恼怒的心也软了几分。不消多问，她已经能从何梦琴的话里、何骏驰的眼神里读出事情的经过来，想必何家已经去江家露过想要结亲的意思，被江田氏拒绝了，而他们似乎对自己生了误会，以为拒绝亲事的是她。

    她曾经确实有过嫁给何骏驰，安安稳稳过日子的念头，只是后来她发现何骏驰虽然真诚热情，但却还不成熟，就像他莽莽撞撞送礼物去江家，丝毫没有考虑到蒙上私相授受的罪名会给她带来怎样毁灭性的后果，就像今日他让何梦琴把她带到这里与他独处，完全没有想过若是被人撞见会让她清誉尽毁。他的感情真挚，却不懂得把握尺度，他太急于表现自己的感情，却忽略了她的处境。

    只是这样的话在面对他那双真诚并带有期盼的眼神时，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而且，何梦琴指责她嫌贫爱富或许是因为江田氏故意说了什么，但她也不能否认，她确实因为何家门第不高而动摇了，她需要权势，需要可以自保和保护亲人的力量！

    两人沉默许久，江娑月心知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赶紧和他说清楚得好，遂道：“何家哥哥找我可有什么事情？”

    何骏驰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听她说话这才如梦方醒，道：“我听姑母说你……你拒了我家的提……提亲。”说起提亲，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提到被拒，他心中更是难过，连声音都有了一丝哽咽。

    江娑月心中暗叹，少年的感情让她感动非常，但她也知道，以她成熟的心智和两世的经历，他们或许真的不适合。她放柔了声音，道：“实话说，我并不知道这件事，当时出言回绝的应是我的母亲……”

    未等她说完，何骏驰仿佛从她的话里找到了希望，连忙插言，道：“那这么说，你是不会拒绝我的对吗？”

    江娑月见他眼中闪烁着希冀，心中略微不忍，但一想到被江田氏阻挠，这件事已然不可能，她自己也觉得嫁给他并不是最好的选择，遂决定还是狠下心说清楚，只有这样他才能忘却她，开始新的生活，便道：“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婚姻大事哪里由得我作主，我自然是听从父母亲的安排。”

    何骏驰眼里的火苗瞬时熄灭，他此刻心冷如灰，连心底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她果然不肯应，或许正如姑母听到的那样，她眼界甚高，根本看不起他，也看不上何家的门第。

    少年的自尊心被伤，他只觉脸上好像被人打了一般火辣辣地烫，冲口而出道：“原来你也和你母亲一般贪慕虚荣，看不上我们何家。我真是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原先姑母和我说，我还不信，总想要亲口问问你，我真是看错了你！”

    何骏驰打小性子便不太活泼，虽聪颖机敏，但与此同时也十分敏感，他看似自尊心极高，但实际上是一种通过他人评价获得的“依赖性的自尊”，这种自尊有时候也可以化为一种自卑。这些年他在求学科举的过程中，也能明显感觉到家世带给这些生员们的助益有多大，他虽不愿承认，但其实内心深处还是因为自己家世不显而自卑过，所以才急切地想要改变这一切。

    再加上江何氏曾经提及求娶江娑月的一个原因便是希望江家的势力对他出仕有所帮助，可以说他从第一次面对江娑月时，心里便埋下了自卑的种子，如今这颗种子终于生根发芽。

    江娑月并不了解其中内情，也不知他心中所思种种，只觉他质问得莫名其妙，不答应他便是贪慕虚荣，这是哪门子道理。但她毕竟辜负他一番情意，心中也有几分愧意，便道：“我并不知道我母亲对你姑母说了什么，我不过一介庶女，又哪里能做得了自己的主。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从未看不起你或者你家，如果我要拒绝你，那只能是因为我觉得我们并不合适。”

    何骏驰自嘲地一笑，说道：“哪里不合适？门不当户不对么？”

    江娑月皱眉，她不知道何骏驰为什么在这个问题上这样钻牛角尖，但她并没有义务委屈自己顾全他的心情，还是快刀斩乱麻比较好，遂冷声道：“或许不是你的身份不合适，而是我的身份不合适吧，你家人口简单，或许并不知道庶女过着怎样小心翼翼的日子，说寄人篱下也不为过。你传些东西过来或许是为了让我高兴，但你可曾想过，这样一来二往，我母亲焉能不生出疑心来，如果叫人发现，发落一个私相授受，我的清誉又当如何？”

    这样一席话，直若冷水从头浇下，浇灭了江何骏驰内心的不平之火，他只觉心里凉透透的，所有想要辩解的话都卡在喉咙里，一张脸忽红忽白，甚是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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