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亚走出裁判所,温暖的阳光洒落,却无法驱散他内心的阴霾。Ω 笔Ω趣『阁Ww W. biqUwU.Cc他沿着白石铺就的道路漫无目的地行走,一路走来,上城区的繁华尽收眼底:贵妇人身上披着雅诺斯特产的红天鹅绒,小口啜饮着温热的红茶;装容得体的贵族子弟们相伴着走过,腰间挂着华而不实的长剑;一个老人怀里拥着娇艳的少女,将自己不再铮亮的侯爵勋章往她的胸衣里塞……基亚别过头去,快步走过,心乱如麻。对帝国战争失利的阴云遍布整个国境,却唯独对上城区垂青。他幼时便到过萨里昂王城,跟莫里斯一同在狮骑士团总部受训,闲暇时便见到过类似的风景。当时血银风波的余波犹在,宫殿外每天都有崭新的头颅挂在长矛上。但从中受益的门阀贵族已经迫不及待地纵情酒色,也是一样的红天鹅绒,也是一样的招摇过市,也是一样的白日宣淫……曾经基亚与莫里斯对上城区的声色犬马无比向往,觉得那才是贵族应该有的样子,可是在他自大图书馆走出,经历了种种第一次——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惨败,第一次险死还生,第一次被卷入阴谋中——之后,他开始对这种声色犬马产生了不可言说的隔阂,甚至还有隐隐的厌憎。 军人保家卫国,保的是这样腐朽的家,卫的是这样麻木的国吗? 密集的马蹄声起落,间或夹杂着几声贵族少女被惊扰的尖叫,是谁胆敢在上城区纵马?守卫握紧了手中的长戟,横跨一步,但当他看清了骑手华服上的剑盾徽记后,脚仿佛触到了滚烫的沸水一样缩了回来,而当对方出示了雄狮令后,守卫识趣地站到了路边,目送骑手张扬地策马远去。 基亚还在走神,马蹄声在他面前戛然而止,骑手翻身下马,单膝下跪:“基亚子爵!” “罗尔夫?”基亚回过神来,“你怎么来了?” “公爵大人说,要带你拜会一下奈德·格雷兹。”罗尔夫站起身,简短地说,“我是来带你回去的。” 基亚现在对这个名字无比的敏感,听到之后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拜会?去做什么?”不过话刚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面前站着的是父亲的亲卫队长,是传达者而非执行者。果不其然,罗尔夫摇摇头:“公爵大人有令。” 这时候拜访裁判所的副所长,是有何用意呢?基亚沉吟了一会,虽然已经宣了血十字盟约,可就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而密谋对一位贵族的刺杀,他仍旧欠缺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何况这位贵族还是第二次龙狮战役的功臣。此行无疑会是个试探的良机。跟罗尔夫说:“我们走。” 塞文克罗堡。 “噔噔噔……” 脚步声跌跌撞撞地在走廊上回响,里斯托仓皇地顶开乌尔里克五世房间的门,完全无视近卫队长哥顿已经放在剑柄上的手,跪倒在地,压抑着心中的震撼与狂喜,颤声说道:“布伦努斯公爵所部传信:于图尔布克前联合达夏击溃帝国!生擒塔剑骑军统帅西多利厄斯!” 钢琴前的乌尔里克五世“腾”地站起身又坐下,默然良久,摆了摆手:“退下吧,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厅里的小伙子们,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里斯托退出去后,乌尔里克五世叹出一口五味杂陈的气,疲惫之色尽显:“当凯洛斯一把火几乎烧尽我两万的精兵,尼古拉斯折戟卡林德恩平原时,我以为孤军深入的文森特已经陷入绝地,回天乏力,我萨里昂损兵折将,元气大伤。”他自嘲地笑了笑,“我连最坏的结果都想到了,那就是正打得不可开交的菲尔兹威跟瑞文斯顿心有灵犀地鸣金收兵,而后同时向萨里昂难。不出半年,王城的白银王座便会易主。” “没想到啊没想到。”乌尔里克五世的手拂过琴键,眼神似欣慰,似无奈。“文森特居然能突破前有帝国大军,后有暗影联队的死局,甚至反手击溃了帝国对达夏的攻势。这场我力排众议的战争,居然是以不胜不败收场。五国割据,僵局依旧。” 哥顿无声地看着自己的国王,图尔布克大捷本该是振奋人心的消息,可乌尔里克五世却没有半点喜悦之情。哥顿虽然只是一介武夫,不通政治,但他在乌尔里克五世还是莱昂·乌尔里克时就追随其左右。他的抱负,他的野心,他的宏图,一开始对哥顿就不是秘密。 “当年我起政变,提着兄长的头颅走进宫殿时,父亲指着那张白银王座问我,”乌尔里克五世语气淡然,“‘我的儿子,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当时我看着我的父亲,觉得他只不过是一个昏庸的老人罢了。他曾经坐拥天下最富有的中部大平原,也有着要从那些叛逆的贵族手中收回北境的雄心壮志。可第一次龙狮战役却惨淡收场,还把拉里亚丢了。我告诉他,我不稀罕什么狗屁王座,我要的是整个潘德都在我的脚下卑躬屈膝。可十四年过去了,我的号令依然走不出中部大平原。” 哥顿轻声说:“潘德大6乱了一百五十年,早乱成了一个错综复杂的结,得慢思慢解。哪怕英明神武如奥萨,雄才伟略如阿尔弗雷德陛下,在他们的有生之年也没能解开。陛下不必为一时的失利而自责。” “一时的失利吗?”乌尔里克五世摇摇头,“战争虽然看似告一段落,但王城现在可是一滩浑水啊。” 哥顿脸色一变,想起了国王陛下亲自安插在异端裁判所的那个钉子,可现在看来这个钉子很有可能已经被异教徒腐蚀,正在散播致命的毒素。可这钉子扎根实在太深,贸然拔出莫说是伤筋动骨,甚至有可能危及生命。但放任其的后果也依然致命。 “奈德·格雷兹……”哥顿的独眼里放射出冷酷的杀意,“真是好大的胆子。也不知道他是何时同异教徒勾搭上的,不然我定要先将他诛杀,为陛下分忧。” “说狠话是无济于事的。虽然都说快刀斩乱麻,但若是身陷乱麻中,妄动一步尖刺就会扎入心脏的话,如何去握住快刀?”乌尔里克五世按住额头,头一次对眼前的局面感到束手无策。“而且我还担心,对此毫不知情的尼古拉斯,甚至有可能再为这个乱局添一把火!” 哥顿悚然,仿佛有刺骨的寒气渗入了戎装中,心里掀起滔天的巨浪。他回想起来了,第二次龙狮战役,拉里亚夺还战中,艾尔夫万公爵放心地将自己旗下的三千马里昂斯剑士交给了奈德·格雷兹,而他也并没有辜负林之名将的信任,仅用一天一夜,白鹿堡的城头便再度插上了萨里昂的旗帜。庆功宴上,艾尔夫万公爵的开场白便是:“若是奈德·格雷兹早生九年,无论他是坐镇后勤还是前线作战,第一次龙狮战役的结果想必会完全不同。”可见对其评价之高。 而如今金银之虎重伤卧床,生死未卜,商人公会群龙无。艾尔夫万公爵管理后勤,正是焦头烂额之时,急需一个能力威信兼备的副手。那林之名将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名字,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