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过春节-《古色传奇》

    小孩子是喜欢过年的,因为他们是春节的宠儿,没有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也就没有什么年味儿了。笔趣阁Ww  W.ΩbiqUwU.Cc

    还没到放寒假,小峰就开始准备工作了。于是今天这个同学丢失了一本《自然》,明天那个同学不见了一本《品德》。报告给老师,老师也是装模作样的在教室问问,事情就不了了之了,但我却知道,小峰枕边的这些副科书渐渐的越来越多了。“别告诉别人啊。”小峰对我说,“放假了我们卷炮用,我让你放。”我默许了,非但如此,还把我同桌的几本也送给了他。小峰很高兴,终于等不及放假后再动手了,放学回家就开始制作了:先用刀把书本切割成宽约三指的长条,然后把纸卷到一个大长钉上,用一个光滑的厚木板在长凳上碾实在了,再续上长条纸,继续碾压,直到有小手指般粗细时,外面用红纸裹上,粘牢了,拔出长钉,一个炮筒就竣工了。小峰干这行好像很有经验的,几天下来就做了几十个。凑够一捆了,就用绳把它们紧紧的缚在一起,变成了一盘。平放在板凳上,用铁钉把一个洞口封牢了。小峰很认真,一个一个的用小锤敲着钉。见我不解,小峰解释说:“必须要钉牢的,否则炮不会很响的,只会哧溜一下,就像放了个屁。”我很佩服小峰的态度,不禁对他肃然起敬了。

    外围工作准备好了,关键的中心问题怎么处理?小峰是有办法的。放学了,他便拉我到附近的马老二家去,不为别的,只因他家有炸药。这也是小峰告诉我的:黑的是冲药,灰白的才是炸药呢。马老二做惯了“二踢脚”,离不开这两样药的,把黑的冲药压在底部,可以让炮仗飞的更高,然后是炸药,这样才会更响。听说这类作坊存在安全隐患,公安部门早早就取缔的了,但不明白为何马家还可以做那么多,为何远村近邻的都只要他的货。我和小峰来到他家后,往往是我在外守候,小峰进去逡巡一番,出来就有了一点炸药,顺便还有几根炮捻的,那就是我们要的全部了。回家后,小峰就会小心的把炸药面儿倒在纸上,然后再把炮捻均匀的截断了,一根根立在炮筒内,接着就用卷好的小纸筒装药往炮筒里面倒。小峰手工娴熟,不一会儿就填充完了,没有见哪个多了,也没见哪个少了。“离远点!”小峰对我说,“我开始钉炮了。”我就站在远处看他捏着炮捻,先用钉尖儿把炮筒的一圈压严实了,然后才轻轻的用小捶砸钉,用钉尖儿把炮筒的口夯实。“用力大了会爆炸的。”小峰对我解释说。我由是感激:小峰在满足我的好奇心的同时,还不忘考虑我的人身安全。这点我就比他差远了,我刚学会骑自行车时,去农地时捎带了邻居的一个孩子,结果就稀里糊涂的跑到了沟里,我和车都没事,倒是搭便车的那个孩子休养了一个月。

    小峰突然变得很小气了,装订好一捆,就只取出两三个让试试。那家伙真是响,威力大的不亚于家里从集市上买的雷子。我是不敢放的,要小峰亲自来操作:把炮仗插到雪堆里,弯腰,点燃根香,把炮捻燃着了,这边还没来得及跑,炮仗就炸了,“咚”的一声,竟也卷起一堆雪。我在远远的地方站着也要事先捂着耳朵的,但小峰却好似不怕,点燃炮仗后索性就在一旁候着,听到响声后才回头冲我一笑,那意思很简单:我做的,厉害吧?颇有点炫耀的味道。我反正是不介意的,因为小峰曾告诉我只要把炮筒卷粗一点,填药多点,丢到河里就可以炸鱼了。“真的可以吗?”我问。“能把鱼炸晕的,那时鱼就漂浮到了水面,用网兜一捞就得了。”小峰这家伙,知道的真的挺多的,但也不存后的,放假不久,他自制的一些炮仗就放尽了。

    其时家里也该买烟花爆竹的了,那时自然是没有烟花而只有爆竹的了。反正我是经常要随父亲去赶集的,能吃点巧食不说,最紧要的就是要父亲多买鞭炮,雷子,“二踢脚”不用说了,早已经在马老二家订了两捆了。父亲宠爱我,也磨不过我,于是就多给我买了几挂三五毛钱的小炮。殊不知,那就是我想要的了,到家来,把小炮一个个拆开(它们的炮捻一般很长的,比小峰自制的炮仗的炮捻要长近两倍的),点燃根香,就可以不住的放了:把小炮从口袋掏出一个,用香头点燃了,看着炮捻在手中“哧哧”的叫,快到末端时,才马上抛出去,不到地面就炸了,感觉真是刺激好玩。往往投放的目标已经明确的了,或鸡群,或雪堆,或姐姐脚下,或妈妈身旁,吓他们个一惊一乍的,落上两句责骂心里也是美滋滋的。小峰此时已经没有炮仗玩的了,看在朋友的面子上,遵循互帮互助的原则,我往往会分一半儿给他的。当然,有他的参与,获得的将是更大的乐趣了。

    家长给买的炮常常不到除夕就放完了,要想再玩炮仗就要自力更生了。初一早上家家都要放长鞭的,纵使平常生活多吝啬的家庭,至少也要放上个三千响的。谁家的炮仗短了,那时农村有句俗话:兔子尾巴——不长。据说这样的人家会一年遭厄运的。于是就有经济困顿的人家,会早早的放了,一般人家都会选择在凌晨时才燃放的,然后吃上饺子就去祭拜先祖了。除夕夜我家就是很看重的,父亲早早就点了两根大红蜡烛在堂屋的泥台上,再摆上几盘祭品,不知是供奉神灵的还是祖先的,总之父亲很郑重,我们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不敢惊扰。末了,父亲就开始准备初一早上的炮仗了,先把很长的一挂大鞭头系在一根长竹竿末梢,鞭身盘绕在杆身上,一直到竹竿的根部。中间还要系上两大盘的雷子。“红红火火又一年。”父亲解释道。然后又对前来邀我早起拾炮的小峰交代了诸多的规矩,小峰记着后离开了,我便怀着希望和憧憬睡熟了。

    天刚刚蒙蒙亮,就听到门外有人在轻轻的咳,一定是小峰在招呼我,可又不敢叫喊,因为父亲昨晚对他交代过了的。父亲许是早听到了,磨磨蹭蹭的起了床,挂起了灯笼,打开了院门,小峰这才进来,催促我起床。我焕然一新,就要父亲放鞭炮,总要先捡自己的吧?父亲就把长竹竿拿了出来,靠在了树上。“好长啊!”小峰说。父亲听到这话,满意的点点头,用烟头点燃了,立刻就“噼里啪啦”的震耳欲聋的声音传来,我捂着耳朵看火花闪耀,很久才歇,还没等烟雾消散,小峰就拉着我去捡炮了。我去室内拿来电筒,照着,小峰手脚并用的拾取着,不久便捡了一包,找个稳妥地方放下后,便又拎个父亲为我们准备的小口袋拉着我奔出去了。

    此时村里还是一片漆黑,偶尔会有一阵炮仗声夹杂着此起彼伏的犬吠。我心里有点恐惧,小峰就拉着我的手,循着炮声跑去,到了人家的院子,已燃完的就由我照着拣点,没燃完的,就傻傻的在一旁等着,待这边炮声一停,就和其他孩子迎着刺鼻的硫磺的烟味加入了捡炮的行列。就这样,直到天色大亮,才满载而回。

    初一的上午就有玩的了,炮捻还好的就留下以后慢慢放,没有炮捻的了要么是中间掰开,围成一圈或者是左右互对,用香头点燃一个,就能“哧”的燃上一堆;要么就把炮纸剥开,把里面的黑黑的火药倒出来,聚到一起,用香头稍微一触,就“噌”的冒出一团火光,升起一片烟雾。结果是弄个两手黝黑不说,小脸也搞得像包公似的。完全不需担心会挨爸妈的责骂的,因为家乡的习俗就是初一不准打骂孩子的,即便他犯了多大的错误。痛快吧?想起来就觉得爽极了!

    现在在城过年了,住在单元楼上,鞭炮在哪里放?春节便给女儿买了几束可以握在手中放的叫做什么“满天星”的花炮,女儿起初还兴致盎然,最后只说没劲。是呀,我也感到没劲:现在的过年平淡的还有一点年味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