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朝灭了夏国,如今河西、陇右、雍凉诸地也尽在其手,而当初唐朝覆亡,中原五代战乱,自此西域沦落,诸蕃割据...萧唐兄长...这些年来虽然屡动兵戈,未免穷兵黩武,可倘若真能一统西域,再好生经营,自此西域复为汉土,人物风化再一如中原,的确也未尝不是利在后世的功业......” 相州汤阴,一处府宅外的草庐中有人长声念道。然而既是处于齐朝治下,此人不称皇帝陛下,却直呼萧唐名讳,而他虽然也认可齐朝合当进取谋西域广袤疆土,可言语中似乎也未尝没有指摘萧唐用兵忒过频繁的含义,如此按寻常人看来,这已是犯了莫大的忌讳。 更何况在草庐之内,竟然还有徐晟、关铃、董芳、张国祥、花逢春、呼延钰等一众齐朝将门子裔,在旁也有些青少年纪的才俊把那人言语听得清清楚楚。当中有人脸上虽不免略露出迟疑尴尬之色,但很快便有岳云觑将过来打眼色,示意其他人听过就算,也莫要太过计较...... 毕竟齐朝治下有萧唐特许,除了与当年水泊梁山聚义众豪私下里仍然以兄弟相称之外,可不称皇帝陛下而直唤名讳的,只此岳飞一人。 仍是出自于对故国宋朝的追思,而岳飞评论当今时事朝政时仍旧十分耿直。只是他不肯对齐朝皇帝萧唐称臣,偏生教导如今师从于他的少壮才俊之时,仍是一如既往的给众人灌输忠君报国的理念,既矢志要为军旅武人建立功名,则为保家卫国也势必不惜抛头颅、洒热血......可问题是如今宋朝都已经亡了,待众人学成出山之时,这要效忠的却不还是大齐朝? 虽然这不免有些矛盾,但师从岳飞已经有一段时日的小将们早已听得惯了,而陛下体量这个与自己情同兄弟的宋朝赤忠臣子的事迹或多或少已有过耳闻,众小将遂也习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只是于齐朝大名府讲武院的王进告老致仕之际,加上已经出仕为官的军中少壮、将门子裔,近几日由于齐朝已经开始调拨军旅往西北面集结,也有梁山派系的子侄后辈趁着转任调度之时,便随岳云前来聆听岳飞讲武几日。岳飞倒也是来者不拒,应允众少壮将官旁听见闻,如今听岳飞恁般言语,徐晟、关铃等人未免有些不惯,而岳云当然深知自己老子的脾气,遂立刻把脸望去讪笑着是以,请劝关铃等已是拜把子交情的弟兄莫要往心里去。 何况待今日讲义告一段落之时,岳飞又转头向草庐内正襟端坐,而与岳云生得有几分酷肖的少壮儿郎觑见过去,又嘱咐道:“雷儿,如今你既然也已到了入仕从军的年纪,...须知军法如山,而你冲阵厮杀的本事虽不及你兄长,可好歹也算是学有所成,既然尚未建得微末之功,便是只做一马前卒,也要谨记多向你兄长与世叔讨教,但也莫要以为有人照应,便生出懈怠之心!” 眼见自己的此子岳雷立刻起身恭敬的应了,岳飞又把眼觑向岳云,说道:“云儿,既然你在军中已有些阅历,且看觑督管着你二弟。而不论他受差遣调至哪知部曲,你也且不可徇私庇护!当初为父是怎么管教你的,你且记得也须如何督促你二弟!” 阿爹,道理我当然都懂...可是我又哪至于如恁一般对二弟严苛?固然是不能徇私偏颇,但俺自知若不违背军法,也合当照应自家兄弟...唉...老二你是不知,俺那时初投从至阿爹军中时受了多少苦楚...如今相较下来,你可算是享福了...... 自打通过关铃又与梁山派系的将门子裔先后结识之后,以往忠实履行自己父亲的教诲从不打半点折扣的岳云性子也变得活泼了许多。只是如今又听得严父嘱咐,岳云也只敢在心里腹诽嘟囔几句,面儿上仍是乖乖的说道孩儿谨遵父亲教诲。 而比起当年义父周侗能将王贵、张显、汤怀那三个混世小魔王收拾得服服帖帖,岳飞更是因治军严明,一旦板起脸来草庐内性情再是桀骜难驯的少壮后生也都不免心生忌惮。而岳飞以往治军时又能与军中将士同甘苦、共患难,虽然教育严苛,对众门生生活诸般事宜也极是关切,但凡知道好歹的,在此师从岳飞的晚生后辈自然也是心怀感激,至少眼下还没有谁如当年从周侗学艺的史文恭那般,因性子忒过偏激自负反而与自己的恩师闹得不和生隙...... 岳飞也是把全部心思都贯注到为中土社稷培育能保家卫国的良将之才上,无论是自己寻访招为门徒的,还是说齐朝各处军司中所发掘出少壮年纪的璞玉之才,萧唐压根就是打算暂教他们保留原职,而分别发派至大名府讲武院与岳飞此间草庐私塾再接受番军事教育的...岳飞自是有教无类,用心施教栽培,结合自己从征战沙场开始这些年来在诸般战事中用兵的心得,也教众小将获益匪浅、大有长进。 今日的课程好歹暂告一段落,众多对岳飞既是敬又有些怕的少壮儿郎起身恭敬施礼之后,三三两两的结伴退出了草庐去。微微颔首示意的岳飞虽仍是不苟言笑,但是当他的目标落在那些以后终能为华夏神州社稷所用的武人后辈之时,嘴角不易察觉的微微翘起,似乎也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意。 本来听岳飞讲武时大多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直待除了草庐才有变得活泛起来。而关铃的双眼很快的落到了由楚州军司举荐,应募投军之后也因骁勇过人而被发付来暂师从岳飞受教的一员小将望去,随即奔将过去,又兴致勃勃的说道:“魏胜兄长,昨日你我比试刀法,却是怕受教迟了,这才罢手也尚未分出胜负,如今既然闲暇,你我再切磋一番如何?” 那唤作魏胜的小将遮莫也就是弱冠之龄上下的年纪,看来也是豪爽耿直、说干就干的性子,是以听得关胜说罢,他也十分痛快的说道:“好!关铃兄弟是关侯爷之子,又是义勇武安王关公的嫡派子孙,俺向来仰慕兄弟先祖,自幼也学得大刀本事,也得了个‘魏大刀’的诨名,非是自诩能与令尊大刀的威名相提并论,全是蒙人错爱抬举,既乘了恁般名号,也是愿效法令尊的英勇事迹! 如今有缘与贤弟相识,并讨教得关家大刀的本事,俺自是见猎心喜,实感有幸!贤弟仍要来切磋,俺又怎会不依?只是俺虽敬服关家刀法,可兄弟你到底是年齿轻了些,好歹俺也是苦练打熬本事不辍,非要见个高低,也未必会输于兄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