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曾头市中的人心惶惶,萧唐所统领的绿林营寨中却是一片欢声笑语。接连两场大胜下来,二龙山、清风山的兵马气势如虹,萧唐还派遣人手至附近村坊购置猪羊鸡鸭,并且命伙夫屠宰烹制,犒赏三军。可因为尚要征战厮杀,萧唐严令禁止军中饮酒,是以行军时期吃惯了麦豆酱菜等干粮的麾下兵卒虽能大饱口福,倒还是会感觉有些不尽兴。 在营寨正中除了败于史文恭的秦明兀自愤愤不平,正有黄信与几个头领劝慰他之外,大多心腹兄弟也都边大快朵颐、边鼓噪嬉闹着。坐在正首的萧唐眼见两侧的头领笑谈甚欢,他心中则在思付着这两战能够取得大胜的原因,以及下一步又该如何布置,从而尽快剪除掉曾头市这路人马。 曾头市虽然号称有上万人马,也算是附近绿林强人、其他庄镇都不敢去招惹的一方豪强,可是这两战打下来,萧唐发现曾头市中除了那史文恭确实有万夫不当之勇,不仅那副教师苏定、曾家五虎、郁保四都算不上甚么难以对付的人物,曾头市所统领的乡勇民壮比起各地训练怠懈的厢军公人,甚至还有所不如。 虽说曾家父子六人是从辽东迁徙到宋地的女真侨民,可是他们身边并没有完颜阿骨打、完颜娄室、银术可等生女真的雄主猛将身上透出的那股充满野性的剽悍与气魄,曾头市中的乡勇善于骑术的,大多也都不过是做养马、牧马营生的马倌帮闲,他们比起塞外那些妇孺老幼皆能骑马射箭的生猛游牧部族可说还有着云泥之别。 然而绿林两山兵马在林冲、徐宁等教头出身的兄弟精心教习下训练不辍,除去以往攻打些恶霸大户的庄镇,在辽国蓟州、平州地界与南京道群寇鏖战,返至宋境后又大败前来围剿的京东路诸州官军,数场恶战下来,萧唐在江湖中统御的人马无论是作战能力,还是精神面貌早已胜过绿林中大多山寨。所以曾头市虽然兵力占优,可是一伙欺软怕硬惯了的地方豪强武装,战力也决计比不上现在已能打硬仗的两山义勇。 何况与曾头市的第一战时萧唐准备充分,所布下的阵势与早有准备的陌刀营正好能克制突骑冲阵的曾头市马军,而第二战因为萧唐早已熟知曾头市极有可能会使的伎俩,在料敌先机下反伏击击溃敌军。只是萧唐也心知这两战虽然胜得顺利,只是曾头市这伙人马,也实在算不上是甚么强敌。 其实原著中梁山泊第一次攻打曾头市的时候,也是因为晁盖很早便中计入了圈套,中了史文恭的药箭之后梁山军群龙无首不得已班师回军,又在曾头市趁机追击掩杀下才落得一场大败。等宋江率军第二次攻打曾头市的时候,除了史文恭能出了些风头之外,曾头市的人马与梁山军厮杀时便已经讨不到任何便宜。 现在唤作是萧唐前来讨伐,曾头市一众兵马中最为出彩的,还是那个史文恭。 在先后两场大胜中,曾家五虎里的老二曾密、老三曾索都在厮杀中毙命,可是那史文恭在乱军中却仍可以横冲直撞,甚至还伤了秦明、黄信两个头领,虽然荡平这曾头市的胜算很大,就算如今萧唐麾下猛将如云,可是史文恭仗着自己高超的枪法、精熟的骑术依然很难将他生擒活拿,也难怪梁山一伙在攻陷大名府,成功的赚了枪棒世间罕逢敌手的卢俊义入伙之后,才在打破曾头市之际顺利活捉了这个史文恭。 只是卢俊义现在还没被逼得走投无路,只有落草一条路可走。萧唐也总不能向自己那个同门师兄出阴招下绊子,把他也诳来入伙,却又是要去对付另外一个有着同门情分的人物...... 何况史文恭一夫之勇,也不至于闹到如此兴师动众,萧唐更多的是考虑到史文恭不止是个一等一的猛将,原著中曾头市与梁山军对持的时候,他也曾经向曾家父子几人谏过不少计策,现在曾头市已经接连大败两场,那么史文恭那厮又会作何打算? 等等,既然曾头市使钱财打通关系与德州知府交好,他们来往十分密切,小说中梁山一伙也先是偷袭打破凌州(原著中唤作凌州,正史中则为德州)城池,而后才荡平得曾头市。现在德州兵马齐备,我统率的兵马人数也不足够将曾头市四面合围......曾头市要派人火速赶往别处报信,那么十有七八是去向本州的德州指挥使司求援。 萧唐心念一动,他忽然想起当年自己还在大名府留守司任兵马押监时,与自己曾经做为袍泽战友共同厮杀的那两个在德州军司任职的骁将。难不成,这次我还是要与他们两个化友为敌,兵戎相见了么? 正当萧唐默然思量的时候,有个头目进了帅帐中,他向萧唐抱拳禀道:“哥哥,武松哥哥至恩州清河县省过亲后,又返至大名府得萧府内的兄弟引路,如今已到了营寨之中。” 终于又要与武二哥见面了么?萧唐心想当年分别的时候,他们两人都是刚被叛了充军发配之刑的罪囚,后来在他大婚之际再与武松久别重逢之时,他们一个在西军,一个在大名府留守司却都成了禁军将官。可是现在......我现在是做为绿林中数山共主的身份,而武二哥却依旧是在西军任职的步兵都头,那么我们这次相会,他又会抱着一种怎样的心情? 这时正拿着只蘸了蒜酱的白斩鸡腿正吃得口滑的韩世忠听了,他忙站起身来,笑着嚷道:“武二哥终于也到了,相熟的兄弟凑得齐了,这才快活!” 鲁智深也朗声大笑,说道:“与二郎许久未见,洒家也想得他苦!你这厮还楞着作甚,还不快叫二郎进来!” 过了片刻,武松被头目请到了寨中,在场的一众兄弟就算没见过武松的,也都知道他是萧唐的结义二哥,当年也是在河北、山东地界名头极响的豪杰人物。他们又见武松果然生得仪表堂堂、端的威猛,也都忙站起身来抱拳见礼。 而进了帅帐的武松先是一怔,在场鲁智深、石秀、花荣、时迁等人倒也都是他的旧识,而似林冲、徐宁、杨志、唐斌等好汉武松大多也听过他们的名头,眼见在大帐之中熟识的、闻过名头的群雄却都是落草绿林的强人头领,武松心生感慨,他虽然向群豪一一抱拳回礼,可是心绪也不由的愈发复杂起来。 当武松见过已剃度出家的鲁智深时,也不禁笑道:“鲁达哥哥,你当年打死那欺男霸女的恶霸后躲避官府追捕,我闻得消息后本来甚是担忧,想不到你竟然出家做了和尚,只是就算你皈依沙门,只怕也不是个六根清净的吧?” 鲁智深听罢哈哈大笑道:“出家又能怎地?洒家酒也照喝、肉也照吃,俺本来便不是个有慧根的,做个酒肉和尚依旧快活得紧!” 武松摇头失笑,他又望向大咧咧向自己打着招呼的韩世忠,却轻哼了一声,说道:“泼韩五,我瞧你这厮的扮相,留在绿林中做个强人头领,倒更适合些!” “武二哥,一别数载,想不到今日却在此处重逢了......” 这个时候萧唐也已经踱步走到武松面前,又对他说道:“也曾闻得武二哥在西军中立下不少战功,我早知道似二哥这等人物戎卫边庭,必然不会负了你一身的本领。” 武松静静凝视着萧唐片刻,却冷笑一声,说道:“我不过是个行伍莽夫又算甚么?兄弟你蒙朝廷器重,在汴京朝堂做得要职,这才算是功成名就,也未辜负好男子的凌云之志。可是我便是想破大天,也决计料想不到兄弟你诈死瞒过世人,甚至好好的国家将官不做,却偏生要在绿林中做个贼人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