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鲁智深请唐斌也坐了把交椅,并与二龙山众多头领各入坐席的时候,有喽啰已将那来拜山头的大汉请进殿内。 宝珠寺大殿中所有头领见那大汉生得紫黑阔脸,鬓边一搭朱砂记,上面生一片黑黄毛。再瞧他朱鬕髠髽,端的剽悍威武。鲁智深心中也暗赞了声,并向那大汉问道:“你这汉子,说是来投奔洒家山寨的,又唤作甚么?” 那大汉向鲁智深唱了个肥喏,朗声说道:“小弟姓刘,名唐,祖贯东潞州人氏,因这鬓边有这塔朱砂记,人都唤小人做赤发鬼,小弟自幼飘荡江湖,专好结识好汉,往日多闻鲁提辖、林教头几位的大名,小弟仰慕久矣。今日幸得遇见,提辖坐定,请受刘唐一拜!” 赤发鬼刘唐?鲁智深见刘唐举止豪爽粗犷,心里也对他更添几分好感,又问道:“原来是刘唐兄弟,你说送一套富贵与我二龙山,又是何意?” 刘唐把头一昂,又道:“小弟曾打听得那大名府留守相公梁中书,每年都要收买十万贯金珠、玩器等物,数月后便要送至东京汴梁与他丈人庆生辰。小弟心想那都是搜刮民脂民膏来的不义之财,取之何碍!闻知鲁提辖义薄云天,且武艺过人。小弟也学得些本事,休道三五个汉子,便是在官军一二千兵马中厮杀我也不惧他!倘蒙提辖不弃时,我愿与鲁提辖取了这生辰纲,天理知之,也不为罪!” 原来刘唐常年在河北、山东做私商买卖,时常听闻大名府梁中书大捞油水、中饱私囊,年年又要送生辰纲到汴京为蔡京贺寿,刘唐心道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劫了那奸相贪官的钱财江湖中的同道也要赞他声好汉子,可这等迷天大罪刘唐自问凭他一个人做不得,还须多游说些志同道合的好汉一并夺了那不义之财。 听闻山东郓城县东溪村有个托塔天王晁盖,平生仗义疏财,专爱结交天下好汉,刘唐从河北南下本想去投他共谋赚了那生辰纲。可当刘唐途径青州的时候,听闻当年西军兵马提辖,如今在江湖中大名鼎鼎的花和尚鲁智深占了二龙山,麾下不止兵强马壮,在当地百姓中风评也甚好。 刘唐心说就算夺了那生辰纲,也要躲避官府搜捕而寻个僻静处做富家翁......与其如此不如索性投个绿林大寨,我家中又无妻儿老小羁绊,寻一伙义气为重的绿林好汉大家做得兄弟,岂不更快活? 可当刘唐锵然有力地对鲁智深等二龙山头领说罢,却发现并无一人响应他,诸如鲁智深、林冲、杨志等人望着他的眼色......还透着几分古怪。 大名府留守相公梁世杰给他岳丈奸相蔡京的不义之财,劫了也便劫了,对于鲁智深等人而言也不算甚么,可关键是这几年受梁世杰之托押送生辰纲的又是谁?不还是大名府萧唐名下的萧氏镖行? 现在打理镖行大小事宜的锦豹子杨林,上次运送钱粮军械至二龙山的时候,就曾提及再过些时日又要梁中书每年向汴京蔡府押运生辰纲。毕竟萧唐还有在官面上行走的身份,刘唐又不知萧唐、杨林以及萧氏镖行与二龙山之间的联系,他只想劫取这批贪滥大官的不义之财,如今寻到二龙山来游说鲁智深等人劫杨林的镖,这不是让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 鲁智深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摩挲着自己的光头,说道:“刘唐兄弟,我瞧你也是条好汉,不如就在洒家山寨中坐把交椅。大家做成自家兄弟,岂不快活?......至于那生辰纲,还是莫要打它的主意了。” 刘唐不明就里,他又是个性急的人,听鲁智深如此说,刘唐登时把眼一瞪,又劈口问道:“鲁提辖,你莫不是怕了那梁中书,便不敢动他的生辰纲?” “放他娘的鸟屁!!!”鲁智深行事嫉恶如仇、不畏强权,何曾受过这般诋毁?他大手一拍,座下那檀木交椅被他一掌拍粹!鲁智深霍然起身,瞠目大骂道:“梁世杰那厮洒家只当他是个鸟,若他作奸犯科被洒家撞见,那颗驴头也砍了去!洒家会怕他!?” 林冲见鲁智深与刘唐说僵了嘴,他忙站起身来劝道:“刘唐兄弟有所不知,梁中书那厮虽贪佞,可往年他押运的生辰纲都要托付于大名府萧氏镖行。那任侠萧唐......可是江湖中结纳豪杰、四海皆闻的好男子,我们也不愿坏他的营生,何况那萧氏镖行总镖头锦豹子杨林,与我们山寨也有交情,是以要我们兄弟半路拦住取了他的镖货,这却使不得。” 刘唐问过林冲名头,抱拳道:“原来是当年东京汴梁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豹子头林冲,幸会!小弟当年在河北、山东走私商的时候,也多闻那萧任侠的好名头,去年我便听过江湖传闻,道上有好汉就要半路劫了那生辰纲,只因顾忌萧任侠而罢了念头。 可林教头却不知,那萧唐虽然是个在江湖中受人夸赞的好男子,当年却也是靠着巴结那梁中书才在官场中平步青云的!小弟还听闻前些时日那萧唐出使辽国时,已在辽东遭匪贼伏击身死。若他还在世,小弟敬他的好名声也不愿坏他的买卖。可如此他既然身遭不测,那镖行又做得是替贪官污吏押运民脂民膏的勾当,小弟又如何动不得那生辰纲!?” 我们不知?是你这糙汉子才不晓得个中缘由!听刘唐义正言辞的一通抢白,林冲也不由一时语塞,毕竟他们还没有摸清这个赤发鬼的底细,现在也无法轻易向刘唐透露萧唐不但未死,反而正是这二龙山寨幕后真正的大寨主。 刘唐见林冲也面露踌躇之色,他不由得一跺脚,叫嚷道:“罢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若不做番大事,不是叫我等男儿苟活于世?我本以为二龙山寨中聚义的都是奢遮的好汉,虽然在绿林啸聚,亦能主持公道,得周遭百姓拥戴,小弟倾慕鲁提辖、林教头等人,这才愿倾心吐胆,说与那套富贵叫诸位头领知晓! 可我万没料到贵寨的好汉名声在外,却也畏惧那官府的权势,枉称英雄豪杰!我要取此一套富贵不义之财,图那一世快活。诸位既然不敢,小弟另去寻其他奢遮的豪杰撞筹便是!” 说罢刘唐转身便走,殿中竺敬、鲍旭等几个头领霍然起身,拦在了他的身前。刘唐眼睛一瞪,他绰紧手中朴刀,怒道:“怎么?诸位明明都是绿林道上的人物,反要替官府擒下我这要劫生辰纲的贼人不成!?” “放他去!放他走!”鲁智深不耐烦地直挥衣袖,他心中还惦记着点齐人马渡海出兵平州之事,也不愿与刘唐多做纠缠。看刘唐言行举止也似是个磊落的草莽好汉,鲁智深也不想扣下他枉结仇家。你要拉拢我们一并去赚那生辰纲,却不知是要坏我们自家兄弟的营生,这他娘的算是甚么事?就算要阻他拦他,岂不让外人以为二龙山真与滥污官吏沟壑一气坏绿林义气,枉自招江湖上好汉的耻笑? 刘唐回头乜了眼鲁智深,也不答话,随即迈步撞开竺敬、鲍旭等头领,当他气冲冲地走出宝珠寺大殿的时候,心中还暗付道:二龙山的头领枉称豪杰,何必与他们多费口舌?那东溪村晁天王是天下闻名的义士好汉,如今这一套富贵还要与他说知!十万贯金珠宝贝,这般不义之财,你们二龙山的强人没胆子去取,我刘唐却有这个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