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苏里尔之死-《王国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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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努恩王轻轻抬起头:

    “泰尔斯,当年我们出兵南下,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

    星辰王国,永星城,一处不知名的地下。

    “铿啷!”

    一道铁闸被粗暴拉开的金属锐响,清晰地回荡在这个黑暗的地方。

    两支浸染着永世油的火把被点燃,两个身着卫兵服饰的男人出现在一排漆黑的走廊里。

    火光照亮了左右——粗铁栅栏铸就的一个个牢房。

    随着响声和火光,牢房里骚动起来。

    “该死!你们就没有一点时间观念吗!”一间牢房中,一位形容整齐却衣着寒酸,疑似贵族的男人,像是刚刚被吵醒,只见他躺在自己的床铺上,睡眼朦胧地怒:“现在绝对是凌晨或深夜!这要是放在以前,在外交司里……”

    两名举着火把的看守没有理会他,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他们恭敬地退开两边,让出中间一个健壮的身影。

    “陛下,艾迪陛下!您终于来了!”这是一位披头散,表情既迷惘又狂热的邋遢老人,他在灯光的刺激下扑上前来,死命摇晃着铁制的栅栏,疯狂大吼:“请您务必考虑我的话!哪怕您不为自己考虑,可米迪尔殿下呢?你愿意交给他一个千疮百孔的星辰吗?”

    在健壮的身影示意下,两名看守对视一眼,走在前方,开始带路。

    两边的囚徒们纷纷醒来,表现各不相同,但大部分人都在失常或疯狂地叫喊。

    “你们全都要死,哈哈哈,”这是一位趴在地上的老囚徒,他疯狂地大吼:“哪怕是王室,你们也全都要死的……你们怎么敢,怎么敢……哈哈……”

    三个身影不管不顾,继续前行。

    “看看我们迎来了谁,”一位颇有气势的壮年囚徒,扒在栅栏上,眯着眼看向火光,他似乎还非常清醒:“这不是第五王子,王室的耻辱么……你怎么没在女人的肚子上,为你们那点可怜的血脉努力耕耘,而跑来这里吹冷风?”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一位囚徒抱着脑袋,哭丧着大喊:“我根本没碰过班克罗夫特王子的酒杯!没有!都是詹金斯,是他下的毒!”

    “诺福克,对,诺福克,”这是一位背对着走廊的囚犯,只见他对着墙壁刻着什么,不断地喃喃自语:“我知道,他在计划着什么,背着约翰公爵和卡拉比扬伯爵……也许跟叛军有关,我早就怀疑他了,但那个讨厌的女人,索尼娅·萨瑟雷……”

    三人继续往前走。

    “嘿!小子!”一位脸带伤疤的囚徒,看清来人后直扑上来,大吼道:“西部前线现在怎样了?你攻陷漠神祭坛之后,我们重新夺回刃牙沙丘了吗?兽人呢,龙骸王座下属的八大部落呢?告诉我!快告诉我!”

    对两侧的这些声音,健壮的身影充耳不闻,直直向前。

    神色沉静的两名看守把他带进下一个区域,这里没有通透的栅栏牢房,取而代之的,是以厚重的铁门封锁起来的一个个密闭牢房,每道铁门上仅有一个横拉的闸口,作为密闭牢房与外界的唯一联系。

    两名看守带着来人走到最里层的一个房间,其中一人大力地敲了敲铁门。

    “砰!砰!砰!”

    另一名看守看了看健壮的来客,后者微微颔。

    于是看守一把抓住铁门上控制闸口的铁栓,拉开一道仅能容纳半张脸大小的口子。

    牢房里一片漆黑。

    以及吓人的沉默。

    直到一个粗豪的声音,缓缓从暗无天日的牢房里传来:

    “真是惊喜啊。”

    “是什么把伟大的铁腕之王,带到一个叛国公爵的面前?”

    两名看守微微鞠躬,把火把插上后方墙面的凹槽后,恭敬地离开。

    在火光的照耀下,现任北境公爵,“铁鹰”瓦尔·亚伦德那胡子邋遢的憔悴脸孔,出现在铁门上的闸口。

    门外,星辰王国的至高国王,凯瑟尔五世,在牢房外早就准备好的椅子上轻轻坐下。

    “我想来找你聊聊当年的事情,”凯瑟尔面无表情,轻轻开口:“血色之年里,北境的沦陷。”

    瓦尔的脸色一变,消失在铁门后。

    随后,牢房里传来他压抑的笑声。

    火光摇曳中,凯瑟尔沉默着,没有讲话。

    “没什么好聊的,”北境公爵笑够了,他冷冷地道:“战事最激烈的时候,我甚至都不在北境——我的父亲,兄弟,妻子,姐姐,是他们在面对那场战争。”

    “你想聊的话,就到狱河里去跟他们聊吧。”

    凯瑟尔静静地看着闸口后深不见底的漆黑,轻轻吐出一口气。

    “我想告诉你的,是战事的真正起因,”凯瑟尔五世的声音一如过往般雄浑,却多了几分哀戚和消沉,“埃克斯特的入侵。”

    铁门后沉寂了一瞬。

    “什么意思?”瓦尔的声音缓缓传来。

    “当年的叛乱很糟,整个刀锋领和半个南岸领……加上西荒领的荒骨部落跟兽人,三分之一的星辰国土,都在战火中燃烧,”凯瑟尔平静地道,似乎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而在平叛军倒戈之后……我们甚至连一只现成的军队都拿不出手。”

    “所以你的叔叔被派去招募新军,”瓦尔在铁门后冷哼一声:“星辉军团。”

    凯瑟尔点点头,尽管他知道瓦尔看不见:

    “埃克斯特看见了机会,努恩七世频繁地联络诸位大公——北方巨龙的入侵几乎已成定局,他们定下了征召军队的日程,来年开春就会南下星辰。”

    “等等!”瓦尔的语气变了,他迅察觉到了不对:

    “不可能,埃克斯特明明在那一年的冬天就入侵了!”

    这一次的沉默持续得尤其久。

    凯瑟尔深深地叹出一口气。

    “对,”国王从喉咙底下出最沉闷而模糊的嗓音:“因为一个意外,他们提早了入侵日程。”

    瓦尔的脸孔重新出现在闸口后。

    他满脸冰寒,死死地盯着牢房外的凯瑟尔。

    他意识到了这里的蹊跷。

    “什么意外?”北境公爵急急地问道:“埃克斯特为什么提早了日程?”

    凯瑟尔王望着地面,一动不动。

    “回答我。”瓦尔咬着牙齿:

    “回答我,凯!”

    凯瑟尔深深吸入一口气,抬眼回望他曾经的密友。

    “接到北地情报的时候,整个宫廷都在恐惧:星辰无力三面作战,”凯瑟尔缓慢地开口:

    “当时的宫廷提出了一个计划。”

    “拖延埃克斯特的入侵日程。”

    一阵前所未有的冰冷,袭上瓦尔的心头。

    “拖延?”公爵无意识地问道。

    凯瑟尔面无表情地点头道:“挑起龙霄城和黑沙领的矛盾,让他们自顾不暇,无心入侵。”

    “砰!”

    瓦尔猛地一扑,抓住闸口上的两道栏杆,咬牙死死盯着凯瑟尔:“怎么做?”

    “星辰派出了刺客,动全部人手,把目标定在龙霄城和黑沙领的两位继承人,苏里尔·沃尔顿,还有哈罗德·伦巴身上,”凯瑟尔的嗓音变得越来越嘶哑,仿佛有一股力量,正在吞噬他健壮身躯内的力量:

    “那个刺客,本该把其中一位继承人的死亡,嫁祸到对方的头上——在龙霄城与黑沙领间,制造出永远无法弥补的裂隙。”

    听到这里,瓦尔的呼吸越来越重。

    “但是意外生了。”

    “因为某个原因,刺客被现了,”凯瑟尔缓缓道:“而苏里尔——努恩的长子也死了。”

    瓦尔背过身靠着铁门,不见表情。

    “虽然没有留下证据,但努恩知道,是我们动的手,”凯瑟尔闭上眼睛:“更糟糕的是,这暴露了我们的虚实——告诉他们,我们无力抵抗北方的兵锋。”

    凯瑟尔缓缓睁开眼睛,语气里尽是疲惫:“所以埃克斯特提前了日程,选在冬天,选择补给运送最不利的时候,出兵南下。”

    又是久久的沉默。

    直到北境公爵打破了寂静。

    “哈哈哈哈……”瓦尔出悲凉的笑容:

    “本该拖延埃克斯特进攻的刺杀计划,反而促成、提早了他们的入侵日程?”

    “哈哈哈哈哈哈!”

    凯瑟尔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

    “谁?”瓦尔抓着铁门,悲戚地咬牙:“这个该死的计划是谁提出来的!”

    凯瑟尔王看着瓦尔,看着他混杂了悲怆、痛苦、愤怒、痛恨与震惊的表情,摇了摇头:

    “父亲是迫不得已:星辉军团起初一片败绩,约翰步步后退,从翡翠城撤到獠牙地,再一路撤出沃拉走廊,叛军甚至深入到永星城下——谁也没想到约翰后来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取得那样的逆转大胜。”

    “整个宫廷都笼罩在亡国的阴影下,”凯瑟尔深吸一口气:“所以才会有那场刺杀。”

    瓦尔的表情慢慢凝固,但他握着牢门的手却在不断颤抖。

    “如果,如果没有这个计划,没有那场刺杀……”北境公爵下意识地喃喃道。

    凯瑟尔把手按上膝盖,轻轻地垂:“嗯。”

    “如果埃克斯特等到开春再进攻,”凯瑟尔的脸孔微微扭曲,他竭力控制着脖子,在微微的颤抖中点头:“现在看来,约翰的星辉军团,完全来得及北上支援你父亲和要塞。”

    “断龙要塞不会被攻破。”

    “而无论是寒堡还是……也不会沦陷。”

    “北境将完好无损。”

    瓦尔颓然地在铁门后滑落。

    “砰!”

    铁门后传来双膝跪地的闷响。

    以及北境公爵压抑的痛苦低吼。

    凯瑟尔只是静静地等着。

    闪烁的火光照亮他的侧脸,只见星辰之王的眼底里,尽是麻木。

    好半晌。

    “那个愚蠢的刺客呢?”瓦尔微微变调的悲怆声音,从铁门后传来:“你把他的心脏挖出来了吗?”

    凯瑟尔五世转过头,望着空无一人的虚空。

    空气中,只有瓦尔·亚伦德低沉而压抑的啜泣声。

    凯瑟尔的眼神里满布了复杂难解的情绪。

    “为了那场失败的刺杀,”不知过了多久,星辰的至高国王,凯瑟尔·璨星五世望着虚空,带着常人难懂的情绪缓缓道:“那个刺客正在付出代价。”

    “他将被永远囚禁在一副受诅咒的面具之后,不见天日,”国王的声音无比沉寂:“在无尽的孤独与无边的黑暗中,尝遍痛苦,受尽折磨。”

    “用自己卑微的余生……”

    “为无数逝去的生命……”

    “服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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