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血雨-《众仆之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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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人朱利奥认得,他是善心夫人的一个随从。

    朱利奥身边还有两个城堡派出的扈从,他在上马之前瞥了后方一眼:“阿芒呢?”阿芒是皮克罗米尼枢机主教的人,虽然是个教士,但武技绝对不会逊色于一个骑士。

    “阿芒喝多了。”扈从之一说,一边与同伴交换了一个眼色,他们都是法国人。

    事情紧迫,朱利奥来不及多想,飞身上马,奔出吊桥,雨水顿时将他整个包裹起来,在光线不够明亮的时候疾驰是一件危险的事情,暴雨天气更是险上加险,但朱利奥不是担心别的,而是担心那些人不是因为种植牛痘而出现异常,而是被传染上了其他的疾病,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小镇上的人太多了,他已经竭尽全力,但这个时代,可没有自来水和加热器,加上天气寒冷,衣着单薄,怎么也不可能为这些贫苦的人提供一个如同后世的健康环境,他们又喜欢挤在一起,任凭跳蚤老鼠在他们身上爬来爬去,几十个人用同一个碗同一个杯子很正常,而且除了一个碗一个杯子之外他们就没有其他的餐具了。

    之前他就筛查出了几个罹患痢疾、结核病与梅毒的人,但他实在无法保证人群中还有没有正在潜伏期的病患。

    他们沿着小道一路奔驰,令人倍感奇异的是此时天色居然显现出了如同地狱般的赤红色,布雷斯特城堡距离圣马修修道院大约6法里不到,换算成现制大约25公里,他们驱策的都是好马,一小时可以奔驰五十里,这样计算下来,他们可以在天色大明前赶到普鲁格维林。

    在离开布雷斯特城堡前的大路,转向通往普鲁格维林,被密林裹挟的小径时,朱利奥放缓了马速,这样泥泞的小道,马匹很容易失足,到时候无论折断了马蹄还是人类的脖子都很糟糕,但善心夫人的随从却突然焦躁了起来,他大声嚷嚷着,“我们必须快,夫人还在等着我们哪!”一边策动马匹,靠近朱利奥,这里原本就窄小,他一靠近,朱利奥连人带马,就被迫倾向了小径一侧的陡坡,陡坡的高度并不惊人,但一跌下去——后果可想而知。

    而他们身后的两人也紧紧地跟随了上来。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所要谋害的对象,没有任何预兆地,抬手就拔出了自己的短剑,借着两马并行,骑士几乎并肩的机会,一剑就刺入了夫人随从的喉咙,而后这位地位崇高的圣职人员手腕一转,割断了死者马匹的缰绳,在用力踢下马刺的同时,在死者马匹的颈脖上重重一拍,就让这匹马哀鸣着倒了下去。而他的马,却已经在马刺的刺激下,沿着空开的道路飞快地奔驰了出去。

    两个名为扈从,实为刺客的人大叫着,他们距离朱利奥只有两个马身的距离,但就在他们之间,是倒下的死者与死者的马匹,他们提马试图纵越,一个成功了,而另一个没有,成功的一个没有多看同伴一眼,追了上去,而跌倒的那个直接折断了大腿,他的惨叫声直接刺破了雨幕。

    因为普鲁格维林小镇一直十分荒僻,以至于这条小径也很少被人打理,小径上蔓草丛生,树枝在小径上空交织成疏落的网,朱利奥低下头,树枝带走了他的宽檐帽,勾走了几缕黑发,雨水让他的手脚冰冷,危机带来的肾上腺素却让他的身体滚热发烫,他的头脑从未那么清醒过——是因为博尔吉亚?还是美第奇?这时候他已无暇分辨。

    设下这个陷阱的人不知道,朱利奥或许并不了解一个只见了几次面的随从,却了解善心夫人,这个与男人一般有着手段与雄心的女人,她的人,不管遇到任何情况,都不应该像个没脑子的傻瓜那样大喊大叫,莽莽撞撞;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在紧张,在惊慌,他怕朱利奥发现他们的阴谋,因此一有异常,他就失却了理智,做出了违反常理的行为。

    就在他即将冲出小径的时候,失去了树枝的遮挡,眼前一片白色的光亮,而就在这片光亮之中,几点格外璀璨的亮点让朱利奥悚然一惊,他毫不犹豫地做出判断,从马匹的脊背上倒了下去,他的肩膀撞击着泥泞的地面,溅起的污秽浆水遮蔽了他的视线,他翻滚着,从追逐者的马蹄下逃离——朱利奥的判断是正确的,虽然追逐者尽力勒住或是扭转马匹,但他还是不幸地和朱利奥的马一起撞在了镀银的铁线上,这些绷紧的铁线借助马匹的速度,一下子就切开了人类和马匹的肌肉,血管。炙热的鲜血冲天而起,又在暴雨中冷却,它们被雨水稀释,但当两者一起落在地面上的时候,那股生灵之水特有的甜腥气味还是灌进了朱利奥的鼻腔。

    朱利奥几乎无法呼吸,那两名扈从城堡的卫兵与马夫都认识,也就是说,他们是真正的扈从,而能够在布雷斯特城堡成为扈从,他们不会是普通的平民,而他们也不过是这场刺杀中可有可无的备品,是什么人能够有着如此之大的权势?而他又为什么要针对自己?不过分地说,朱利奥认为自己并没有太大刺杀的价值,美第奇家族固然在之前的动乱中幸存,但要等到下一次崛起最起码还要二三十年的时间;论到在罗马的地位,他虽然是皮克罗米尼枢机的弟子,但那儿还有一个货真价实的美第奇枢机主教大人呢;若是凯撒在身边,他倒是一点也不奇怪,作为教皇的私生子,一个博尔吉亚,他遭受刺杀的次数可能比他用早餐的次数还要多,朱利奥几乎都习惯了在他身边遭受池鱼之殃,但现在凯撒还远在布雷斯特城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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