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元宗心思 与魔论道-《一剑浮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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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上仅横亘一座石桥,年代久远,长达十丈,桥下的江水急湍若奔,桥的那一头是一条直达峰顶的石梯。过了石桥,登上石阶,到达峰顶,一座气势恢宏的黑色建筑出现在两人面前,旁边的石碑上写着“武圣殿”三个大字,两人只觉一股雄伟气势扑面而来,气血不免微微翻涌。

    据说武圣殿全部由陨石构成,漆黑如墨,坚逾钢铁,屹立观心峰顶千年,仍旧坚固挺拔,岁月难蚀。武圣殿简约古朴,大气磅礴,峰顶长宽三十余丈的平地,被它占去了四分之三,没有复杂的装饰,在两人眼里只存在一横一竖,纯粹厚重。

    张元宗和莫忆缓缓走进武圣殿,借助殿中的烛火,可以看清内里没有多余的东西,极为空旷,仅有两排黝黑的石柱。身在殿中,两人感到一股低沉的气息压迫着自己,千年的沧桑和厚重,玄奥地充斥其中。

    北面的石台上有一座丈高的白色石像,这就是屹立千年的武圣石像,在这座黑色的宫殿里显得特别醒目,犹如一朵白色的火焰在黑夜里绽放,然而他又没有火焰那么炽热和激烈,他是温和的,平静的,又像是一朵白色的莲花,静静地散发着高洁的气质。

    两人走近,向那石像望去,皆不由一怔。白色石像是一位男子,可是看不出其年纪多少。他眸眼半开半合,尽是一股子看透红尘,看破虚妄的神色,里面又杂糅着纯真、市侩、悲伤、智慧、孤傲。他嘴角含笑一丝,笑苍生碌碌一生,笑命运可笑可叹,笑自己来来去去。

    张元宗立在石像之下,久久不言,不由心中冒出那则千年前的传说,这座石像只怕就是那拯救苍生的神灵。不知为何,前一刻他只是认为那只是一则夸张的神话传说,这一刻他心中不由冒出确有此人的念头。心中暗忖:千年前的江湖是一个怎样的江湖?

    莫忆曾经不止一次来过武圣殿,所以内心的感受除了崇敬,也没有别的什么。说来,任何习武之人来到武圣殿,内心或多或少都会被这座石像所感染。他是神圣的,不可亵渎,他是一种信念,化作神明存在于每一个人的头上三尺,他更是武中的圣人,受江湖人崇敬。

    张元宗不由自主地轻轻一叹,他疑惑自己为何而叹,只是在面对千年石像的时候,他的灵魂有一丝震动,似乎冥冥中有什么无形的丝线在牵动。石像仿佛具有生命一般,缓缓向他诉说千年之前的悲戚和风情,他似乎要沉浸其中。

    突然殿中的烛火微微一暗,张元宗迅疾转身,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站立一人。银发似云,白衣胜雪,衣带轻扬,神色孤寂,此人赫然是游龙镇惊鸿一瞥的白魔。莫忆看到白魔现身此地,不由眉头一皱,虽然心中已有面对的准备,但是仍不由心中一突,竟在此地遇到这个魔教宗师级的人物。

    白魔缓缓地走来,驱逐了武圣殿里的昏暗,他就是一团光晕,让寂寥千年的宫殿明媚起来。他不顾张元宗和莫忆,径直走到武圣石像前,静静默视,一时间两者的气势相激相生。张元宗兀自静默一旁,沉静如水,淡淡地望着神魔一般的白魔。

    半晌,白魔突然轻语道:“一生空寂寥,寸心难尺度。若君复来生,唯一知己心。”此言和着他眉宇间的寂寞,表达了心中天下虽大,知己难觅的憾然。想白魔这样惊采绝艳的江湖宗师,谁胆敢说自己可以做他的知己。

    张元宗此时缓缓道:“古之圣人,千年才出一位,天道果真吝啬。”白魔闻言转过身来,瞥了一眼张元宗,忽而淡淡一笑,道:“今天能来到这里,可见你不是懦弱俗人,也有雅情。我就和你这小辈闲谈几句。”

    张元宗微微颔首道:“能得白魔兄教诲,在下甚幸。”白魔一哼,淡淡道:“溜须拍马,俗不可耐。”话毕,他竟然不顾风逸,席地而坐,张元宗微微一笑,也适宜地坐了下来。白魔望了望静立一旁的莫忆,道:“我与雪鸿有些交情,你也坐下来。”莫忆执礼后,恭敬地坐了下来。

    白魔首先道:“你方才言天道吝啬,却是不然,天道最是公允,才会让太一教传承千年,仍旧生生不息。”张元宗问道:“为何太一教的传承不绝,倒体现了天道公允?”白魔哂笑道:“你是被所谓的正邪之分所累,难道太一教是邪道,名门正派就是正道,这是谁规定的,是天道吗?你不明白太一教存在的意义。”

    张元宗问道:“敢问太一教存在的意义为何?”白魔淡淡道:“一个门派的传承,最开始可能是弱小的,门中诸人都有一颗丹心,一腔热血。无论其开始是如何的正直、清明,一旦岁月轮回开来,或者它势力渐长,到有一天身居高位,一呼百应的时候,这个门派就会开始陈旧、骄傲、腐朽、消亡,又会有新的门派开始产生。”

    张元宗静声道:“历史起伏,的确如此。”白魔接着道:“江湖就是这样,有新生,也有死亡,天道让一切循环不息,生死轮替。既然有腐朽存在,那么就会存在扫除腐朽的力量。”张元宗惊疑道:“太一教就是这样的力量。”

    白魔一笑道:“你也不笨。在我眼里根本就没有正邪之分,只有生死之别。如今的武林中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内在尔虞我诈,恃强凌弱,自认高高在上,骄狂不可一世,但他们又自诩君子、大侠一流,当真是道貌岸然,不堪入目。如此臭气熏天,何必存在于世上。我太一教屹立千年,仍旧强盛,当一扫江湖的乌烟瘴气,树立新风。”

    张元宗摇头道:“新势力和旧势力会一直抗争,不可厚非,此乃大势所趋,江湖本就在争斗中收获繁荣,摒弃糟粕。然则太一教之所以被称为魔教,并不是空穴来风,贵教引起江湖几多征战,为此陨落多少无辜的生命。太一教若真是应运而生,替天道行事,那么杀豺狼即可,何必伤蝼蚁。”

    白魔沉声道:“不凡人行不凡事,一统江湖,取得天下,乃是为了减少天下的纷乱,必有取舍。有所得,必有所舍,这样才能达到平衡。这也是天道的精髓所在,有阴阳、乾坤、日月,更有安与危,岂能无视。”

    张元宗正声道:“道,在于顺其自然,安途结束,危战开始,这其中的起承应当取决于道,怎能由人主动去推动?太一教若是如此,不过是借顺道之名,行叛道之事。目前的江湖,还未混沌到需要血火洗礼的地步,太一教不能故意拉开战局。”

    莫忆兀自沉默一旁,听张元宗同白魔争论,句句皆是金玉良言,他听得心驰神往,或喜或忧,或悲或怒。两人的谈论,惊世骇俗,举世难得,在他的心中打开了一片新的天地,在这黑夜里,昏灯下,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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