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豪情一赌 清灵清鹤-《一剑浮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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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举杯,复有言笑,梁临川问道:“你兄弟姓甚名谁?可有信物?”张元宗道:“他身无别物,名叫张兰亭。”梁临川点头道:“我从未涉足过江湖,想一个人走走,提前同大家话别,明天就不与诸位辞行了,很高兴认识你们这些朋友。张兄之事,我会留心的。”张元宗微笑示意,并不出言道谢。

    张水衣不舍道:“梁大哥,怎么就要走了,我们才认识不过几天,我还没玩过你的造化棋盘呢。”梁临川不觉莞尔道:“一个月后,我会同大家在武林源回合。”张水衣坚定道:“一言为定。”张元宗转向莫忆道:“莫兄的打算是?”

    莫忆道:“我闲来无事,就和张兄弟一道,可好?”张元宗笑道:“这最好不过。”张水衣欢喜道:“莫大哥,跟我们一起走太好了,一路上可要传授小妹几招,下次我定要揍得赤发鬼鼻青脸肿,还有你的青雪也挺漂亮的,借给我瞧瞧。”众人大笑不止,一夜欢声笑语。

    翌日,张元宗等人在竹涛阵阵中出发,而梁临川早已孑然而去。游龙镇恰在昆仑、天山的中轴线上,在地域的划分上并不属于中原的范畴,但是武林地域的划分本就难有确属,只知游龙镇离江湖人心中的中原并不遥远。武林源位于游龙镇的东方,距离约四千里路程,可谓路途遥远,然而对于江湖人来说一个月的时间还是绰绰有余的。

    众人一路上游山玩水,由西至东,景色变化多端,风格多样。有大漠孤烟之苍凉,有山峦叠嶂之雄奇,有水天一色之开阔,有草长莺飞之幽然。跨越东西,途径很多有名的美景奇观,张元宗、张水衣、巫千雪、四儿少有游水访山,皆是兴致颇高。

    莫忆一路上指点山水,对各处的名山名水了若指掌,大家都是一副稀奇模样,而莫忆似是见惯了迤逦风景,当不是如何的兴趣盎然。虽然莫忆是个冷淡的人,介绍名山大川时声音也是沉郁的,但他胸藏诸多典故,妙语横生,同时也为众人介绍路经之地的名人轶事,江湖势力,却也好不乐哉。

    一日,众人路过一座山脚,此山在群山中并不险峻奇绝或是秀丽优美,很是普通,然而莫忆却驻步道:“此山虽不起眼,但山上有座清秋观,十年前我曾来过,观中只有一个道士,此观却是一妙处。”张水衣不解道:“一处道观有什么出奇之处?”莫忆回忆道:“我们一探究竟不知知道了。”此外并不多言。

    一行五人沿山路拾阶而上,山林间的林木茂密却并不高大,石阶间杂草丛生,落叶飘满山径。山风伶仃,鸟雀叮呤,倒也没有奇石芬芳,山道两旁尽是些常见的树木花草。行至半腰处,路旁忽遇一大石,其质地到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奇在其纤尘不染,光滑明净,上卧一少年晒着太阳,昏昏欲睡,煞是年少,比四儿大不了多少,十二三岁的模样。

    想必这块大石是其专用之物,难的是经长年卧睡,变得干净华润,好一个惫懒的少年。他虽然好像是个散漫的童子,却生的异常清秀,倒像是谁家的小公子。想是听到人声,少年慢悠悠地坐起身来,瞥了众人一眼,眼眸惺忪,看到张元宗一行人后,复又斜卧大石,兀自闭目不顾。

    张水衣觉得有趣,高声呼道:“小孩儿,小孩儿。”少年又慢吞吞起身,眉眼间颇有些不耐,好像众人打扰了他抱日困眠,遂语气不悦道:“什么小孩儿,好生无礼!”张水衣闻言扑哧一笑,却是不接此茬,复又问道:“你干嘛在石头上晒太阳?”

    少年听闻此语,顿时有些恼怒,不由哂道:“你懂什么,我是在感悟自然大道,岂是你所言之俗事。”张水衣竟被少年轻视,他人皆不由莞尔一笑,张水衣却气道:“自己惫懒浑睡,却胡说什么感悟,就这鸟不拉屎的地儿,还能有什么自然大道,什么正经的人?”

    少年却并未有什么怒火,语调轻视道:“果真是凡夫俗子,岂能感悟大道。道,无处不在,你所识穷山恶水处也有大道,然明得大道之人,岂会在意山清水秀与否,鸟语花香与否,万山皆有其阴阳,万水皆有其虚实,物物皆是一般无二。你不识此山之明秀处,却是妄言。”他人不由暗暗称奇,这少年年纪轻轻却有见底,张水衣一时语塞,转而强言道:“道是什么,你可感悟到你的道,尽说些虚应之物。”

    少年清声道:“能述之笔端,漏之口舌的,都不过是道之躯壳。道,自在有缘人的心中,可悟可感,人之精气神皆有妙意,心窍通透,看破世间虚妄,却又无法化为言语知于他人,否则岂不是人人皆可明道。”张水衣却是无语言他了,张元宗等人更不由对此少年刮目相待。

    少年言毕,对众人不管不顾,兀自闭目神游,卧躺大石,感悟大道。张水衣只能干瞪眼,暗中腹议几句。张元宗等人继续沿着山路前行,不多时只见乌瓦青檐飞出,一座颇大的道观出现众人的眼前,此观坐拥松涛缱绻,乘临岚息舒缓,青藤绿蔓缠络,花影飞红缤纷,与此山却是大不同。

    待众人走近,只见上书“清秋观”三个大字,字体瘦削,风骨高绝,颇有些气灵骨秀,道观大门两边有一对联,上书:一枕黄粱虚无生造化,下书:九死不悔天地有神明。清秋观周围的景致少有人迹,安静幽然,草木随意生长,自然之音渺渺,与道家的“清静无为”、“离境坐忘”极是吻合。

    清秋观大门中开,观中很是开阔,只见其中溪泉潺潺间有亭台水榭,阡陌小径中有耸立楼宇,此间更有玉树林立,竹影葱茏,氤氲水汽中鹤影绰约,却难见锦绣花姸,也许是不愿沾染悦目娱心之气,乱了道家清修。

    众人进了清秋观,前方大殿乃供奉祭礼之地,却没有人烟香火,很是冷清,殿中一应摆设虽然素旧,却是干净无染。大殿左方绿荫下,摆了一张竹塌,也是旧物,上卧一道士,正持卷读书,挡住了面容。

    莫忆遥声道:“清灵道长,别来无恙?”那道士闻声放下书卷,众人不由暗赞一声,好个道士。此道士生的面如冠玉,丰神俊朗,眼若灿星,鼻似银河,有潘安宋玉之貌。道士身上有一股清华流转,似是山野清高名士,朝饮木兰之坠露,夕餐秋菊之落英,自有脱俗不凡的气度。

    众人为道士的气度所折服,浑不在意他的年纪已是不轻。实际上这位清灵道长已到知命之年,然则其面色润泽,再加上风雅疏离之气,众人只觉其犹如青年一般。清灵道长眼露一丝疑惑,道:“难道是故人?贫道却是糊涂不知。”

    莫忆道:“十年前,在下来过清秋观,有幸与道长倾谈,十年弹指过,道长仍是往日风采,我却变了不少。”最后一句道出绵绵的无奈和无尽的沧桑,清灵道长闻言,淡淡一笑道:“贫道愚钝,贫道愚钝,原来是旧友。这清秋观少有人来,诸位履及山野小地,贫道很欢喜。请随我到茶室,用些茶水。”道家中人一向顺其自然,清灵并不询问莫忆姓名。

    莫忆、张元宗等人点头道谢,而张水衣却东张西望道:“道长,我瞧贵观赏心悦目,想四处看看,一会儿再找你们去。”清灵道长颔首笑道:“姑娘随意,有入眼者,说与贫道听,贫道也得意一回。”众人随着绿荫小路来到左后方的亭台水榭,周遭碧水清澈,有很多翠绿的水草,虽不知名,却是清幽雅致。

    清灵道长请众人落座,一边闲谈,张元宗等人与其通了姓名,一边取出一套的白瓷茶具,色泽洁白,音清而韵长。接着经过净手、温壶烫杯、洗茶、冲泡、封壶、分杯、分壶、奉茶等工序,众人皆沉声静气,看着清灵道长如淡雅清风,恍如神仙中人,举止优雅,茶道高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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