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桃夭-《雪安末年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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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觉得最近很爱做梦,梦见少年时的顽劣事迹。其实我现在还是个刚刚及笄的丫头,却觉得仿佛活了几生几世那么长,那么倦。
梦见很小的时候不能独自去莫离村祭拜绫挽,爷爷就在绫尘轩设了一个灵堂。
爷爷从来不许别人陪我祭拜绫挽,那么小的我一个人跪在冰冰凉凉的玉石上,周围的空气也是冰冰凉凉的。那个地方,从有了零星记忆的四岁开始,我跪了三年。
小时候犯错,爷爷也是罚我去绫挽灵堂前跪着,倒不是说他希望激起我一点对早早过世,连模样都不记得半分的母亲的愧疚之心,只是想让我去体味那冰冰凉凉的周遭。
但通常不过半天,爷爷就又会心疼地派人把我从灵堂里抱出来——他自己是从来不肯踏入绫尘轩半步的。而我,又从来不肯除展格外的下人碰我一下,耍起无赖时爷爷便总要用各种好吃的好玩的诱惑我出来。
直到爷爷过世,我在绫挽的灵堂前跪了九天九夜,昏死在冰凉的玉石上。从那之后,我便再没踏入绫尘轩半步。
绫尘轩不是我对绫挽的记忆,是我对爷爷的记忆。
“让你总是这么惯着他,惯出了一匹狼吧?”紫零倒了杯水递给我,一脸嫌弃的模样。
我耳边犹在回响那句“绫尘轩被闻公子毁掉了……夫人故居绫尘轩被闻公子毁掉了。闻公子说主上既然毁了夫人的墓穴,想来也是不愿意看到夫人的故居。”又想起我跪在绫挽灵堂前,爷爷站在绫尘轩门外拿着核桃酥诱哄我的模样,我背对着绫挽的墓碑信誓旦旦地说她的墓存亡由我决断的模样。记忆忽然被一起拉近,近到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一时间怔怔地不答话。
“展挽城!你别跟我说你到现在这个地步还要护着闻苏!”紫零气恼地大声吼我。
我揉揉眼睛,麻木地回答:“我护不护着他关你什么事,拆的是我娘的故居又不是你娘的。”
“你!你迟早要被闻苏连带着你展氏家业一起拖入地狱!展挽城我告诉你,今天是绫尘轩,明天就是先城主寝院,后天就是展氏祠堂!”紫零一摔杯子,声音清脆刺耳,让我蓦然惊醒。不过是一场梦。
入眼处简朴至极,连帷幄也是没有的,似乎连个客栈的中等客房也比不上。
我皱了皱眉,轻喊:“展格。”
身着粗布衣服的展格推门进来,一身寒凉的水汽。
“主上。”
我撑起身,问:“这是哪?你怎么这副打扮?”
展格扯了扯身上质地粗糙的布衣,说:“这是紫大人和修筑灼华台的人借住的村庄。属下从您来时遇上大雨,衣服湿透,故向村民借了一件衣服。”
我点点头,“紫零呢?”
“外面在下雨,所以没办法修筑灼华台,紫大人闲着无聊,在和村民玩骰子。”
我掀开被子下床:“我去找他。”
紫零正坐在制作粗糙的木椅里,笑容散漫,唇色苍白。看见我,笑着挑眉:“醒了?看来牟姑娘的医术果然胜过城主府的庸医。”
“牟凉来了?”我四下看看,没见到那鲜艳的一袭红衣。而且走前我明明……
紫零拿手在我眼前晃晃:“别找啦,没来。展格半夜去岚山取的药方。”
我点头,看看周围眼光好奇地看着我的村民,自我介绍:“我姓成,是紫零的一起长大的朋友。”
离紫零最近的老头笑眯眯地开口:“看紫大人对姑娘的在意程度,和姑娘通身的打扮,就知道身份不凡了。”
我微微颔首致意,在紫零身边落座。
“诺,会玩吗?”紫零拿起骰盅在我面前摇摇,很简陋的木质骰盅,和北轻城的陶瓷骰盅是天壤之别,却别有一种故我的精致。
我点头。
“咱们继续,权当多加了一个人。”紫零摆摆手,甚是自然地招呼围坐在圆桌边的村民,眉眼都是跳动的神采。
依旧是赌大小输了喝酒的玩法,酒香扑鼻,清冽醉人。我总想着大醉一场忘掉闻苏毁掉绫尘轩的事情,但却偏偏手气该死的好,一滴酒也没沾到,就看着身边紫零脸色一点一点由苍白变得有了色彩,色彩一点一点加深,最后醉倒了。
我不由勾起唇角。莫名的,在知道绫尘轩被毁之后,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竟是因为紫零在我面前醉倒了。
“快来快来,成姑娘,紫大人你们押什么……咦,紫大人酒量这么不济啊。”一个年轻男子用力摇着骰盅,笑得一脸豪爽。
我答:“他已经输了四十三回了,按照你们这输一次半个海碗下肚的量,他大概已经喝了七八坛了。”
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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